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(章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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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 (章安)


经名: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。宋代章安对宋徽宗狮注的解义,十卷。底本出处:《正统道藏》洞神部玉诀类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序

臣闻道非言无以致显,言非经无以载道,道之不行也,以经之不传,经之不通也,以旨之不明。周季道降德衰,诸子嗣兴,私其异端,自名一家,其巧辞渺论,漫不足以索理,迭为簧鼓,流於虚伪,浮石沈木,肆为邪说,丧其性命之真,而陷溺桔亡,不能求复。老氏着言五千,明道德之常,将以绝学返朴,复乎无为,而镇以清净,此载道之经也。然辞简旨奥,穷之益远,测之益深,非夫神解,盖不得以议其略,此经之所以难传也。

主上生知之学,天纵神圣,微言奥义,非苟知之,实允蹈之,发於宸藻,着为成书,虽相去老氏於千载寥寥之后,言若符契,真常妙本,坦然明白,此经之所以传,旨之所以明,道之所以行也。臣实非常之遇,谨斋心涤虑,凝神致一,恭读圣制,精思索至。臣之蔽蒙,豁尔抉发,恍若有得,辄不自已,妄意管见,仰稽睿训,演为《义解》,离为十卷。井蛙甚下,识固不达於云天,莹爝至微,明实难增於日月。然道化广被,虽一介之微,得以形容天地造物之妙,亦足以彰圣治元功道被极致也。万有一遇,采择之幸,抑亦使天下万世,知太平盛际,不以人微废言,见经之所以传,道之所以行,岂不韪欤。

臣章安谨序。

2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一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一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道经

御注曰:道者,人之所共由。德者,心之所自得。道者,一旦万世而无弊。德者,充一性之常存。老君当周之末,道降而德衰,故著书九九篇,以明道德之常,而谓之经。其辞简,其旨远,学者当默识而深造之。

臣义曰:太初有无,无有无名,命之曰道。有一未形,物得以生,命之曰德。道本无名,谓之道者,即人之所共由者而为言也。德本自得,谓之德者,即有心所同得者而为言也。惟道无垠,虚湛常存,惟道无体,微元常真,绝於有无之域,泯於彼是之居,在体为体,在用为用,天地虽大,未离乎内,秋毫虽末,待之成体。万物终始出入,未始不由於此,故谓之道,即其自心同然皆得。审乎无假,而不与物化,渊乎其居,而不与物迁,未尝蔽亏,未尝乘驰,心全乎天,而无得丧之累,故谓之德。道无体也,无体则不涉於变故,亘万世而无弊。德在我也,在我则无待於外,故充一性而常存。周衰文弊,天下奔驰於末流,多骈於聪明,淫僻於仁义,素朴日凿,而不能朝彻见独。留连乎荣辱之境,荡摩乎好恶之场,至於以人灭天,以故灭命,何道德之云。故老君著书九九篇,绝学返朴,复乎道纪,深根固柢州冥於泰初。以道名之常,论天地万物之始母。以有无之常,观至变至精之徼妙。复命以体神,知和以守气。道常而复乎无名,德常而至乎归朴,皆所以明道德之常也。有常而不变,故谓之经。纬则错综往来,故谓之变。经有一定之体,常而可久之义也。言意曰辞,指意曰旨,惟载道之言,故简而当。寓道之旨,故远而明。道固不可以言传也,道固不可以旨喻也,求夫言迹之间,固非所以得道。然拾夫言边,则道又不可得而形容。惟冥於道者,契会於言意之表,合乎元一,而复乎真常,故曰默识而深造之。噫,道非有心者所能远,亦非无心者所能近,默识深造,是谓玄同。

道可道章第一

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

御注曰:无始曰道,不可言,言而非也。又曰道不当名。可道可名,如事物焉,如四时焉,当可而应,代废代兴,非真常也。常道常名,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固存。伏羲氏得之,以袭气母,西王母得之,坐乎少广。莫知其始,莫知其终。臣义曰:道至虚也,寓天下之群实而不见其吵畦,故无体之可言。道至静也,对天下之群动而不涉於绪使,故无方之可名。道不可言也,托於言声之间,皆道之糟粕尔。道不可名也,寓於形器之域,皆道之筌蹄尔。可道可名,属於诸有,如事物焉,废兴新故之不停,如四时焉,旋复代谢之不一。应理适变,各可其可,岂真常耶。真常妙本,先天地而不弊,后天地而不穷,玄冥自契,岂容声哉。伏羲得之,以袭气母,可谓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,所以会道之体也。其常道欤?西王母得之,坐乎少广,可谓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,所以契道之用也。其常名欤?常道常名,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固存,又安得以新故始终议其将?故曰莫知其终也。

无名,天地之始。有名,万物之母。

御注曰:道常无名,天地亦待是而后生,《庄子》所谓生天生地是也。未有天地,孰得而名之?故无名为天地之始。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,

故有名为万物之母。

臣义曰:泰初有无,无有无名,故无名者,气之始也,天地得我以生者也,故为天地之始。有一而有名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故有名者,数之起也,万物得我以成者也,故为万物之母。以其气始谓之始,以其生生谓之母。

常无,欲以观其妙。常有,欲以观其徼。

御注曰:《庄子》曰:建之以常无有。不立一物,兹谓常无。不废一物,兹谓常有。常无在理,其上不徼,天下之至精也,故观其妙。常有在事,其下不昧,天下之至变也,故观其徼。有无二境,徼妙寓焉。大智并观,乃无不可。恍惚之中,有象与物。小智自私,蔽於一曲,弃有着空,徇末忘本,道术於是为天下裂。臣义曰:在有而无,谓之常无,非空绝之无,见无於有尔。而物物皆空,故曰不立一物,乃真常之无也。即无而有,谓之常有,非物色之有也,见有於无尔。而物物具在,故曰不废一物,乃真常之有也。常无冥於一致之理,藏天下之至精,贯通是非,混一今古。常无而不堕於无,故可以观妙。常有应於方来之事,对天下之至变,时物终始,形器变化,错出无穷,纷然不一。常有而不滞於有,故可以观徼。即有无之境,有

徼妙之观。然徼妙岂即夫有无所能尽观也哉?亦曰即其常无常有欲以观尔。大智达观有无本末,泯於忘言之域,是谓要妙。

此两者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。

御注曰:道本无相,孰为徼妙?物我同根,是非一气,故同谓之玄。世之惑者,舍妄求真,去真益远,殊不知有无者,特名之异尔。

臣义曰:道以常无为体,以妙有为用,宝尔无相,孰观徼妙。物我复乎造化之原,是非混於冲虚之气,离形去智,有无都泯,故同谓之玄。在无而有,在有而无,所谓两者同也。有无相生,而有无之辨着,此出而异名也。玄之为色,赤且黑,於其方曰朔日北之类,皆合两者故也。通夫有无而同於一,乃可以语道。

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

御注曰:《素问》曰:玄生神。《易》曰:神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者也。妙而小之谓玄,玄者天之色。色之所色者彰矣,而色色者未尝显。玄之又玄,所谓色色者也。玄妙之理,万物具有,天之所以运,地之所以处,人之所以灵,百物之所以昌,皆妙也,而皆出於玄,故曰众妙之门。孔子作《易》,至《说卦》然后言妙,而老氏以此首篇,圣人之言,相为终始。

臣义曰:天肇一於北,玄之同也,地耦二於南,神之出也。神以玄生,玄以神妙,同夫有无,混然无间,所谓玄也,玄之又玄,玄亦至矣,神由是出,灵由是着,妙万物而无方,此天地所以神明,圣人所以无为而为。而人之灵,物之昌,皆尽其妙,而妙皆出於玄,故曰众妙之门。孔子作《易》,托象数以示神,故至《说卦》然后言妙。老子同有无以示玄,故以首篇言之。神生於玄,而玄为众妙之所自出,故终始之序如此。

天下皆知章第二

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。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

御注曰:道无异相,孰为美恶?性本一致,孰为善否?有美也,恶为之对,故曰: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。有善也,不善为之对,故曰: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世之所美者为神奇,所恶者为臭腐,神奇复化为臭腐,臭腐复化为神奇,则美与恶奚辨?昔之所是,今或非之,今之所弃,后或用之,则善与不善奚择?圣人体真无而常有,即妙用而常无,美恶善否,盖将简之而弗得,尚何恶与不善之能累哉?

臣义曰:道本无物,孰有异相?涉乎美恶,有相之异。性本玄同,孰有二致?丽乎善不,其致不一。古人复乎道初,冥於天性,适然自得,而各安其所得,莫然自为,而各宜其所为。何以知为也?纯浇朴散,离道而向於物,去性而从於心,知之以心,而取合以情,不信性命,而荡於私欲,故美恶善否,代为之对,何有已耶。物之神奇臭腐,系夫世之美恶尔。迭徙於化,适可者贵。则美恶果何辨哉?理之是非用舍,系夫世之善否尔。绿几之会,应时为当则善不善果何择哉?且情见在人其知不同,各徇其私,而相为彼我,则美之与恶,善之与不善,其环无穷矣。圣人物我玄同,有无俱泯,离对疑独,不容声矣。季咸若神,而壶子不得而相,则美恶善不善何所能累?玄珠之遗,而使知索之不得何复事知?

无之相生,难易之相成,长短之相形,高下之相倾,音声之相和,前后之相随。

御注曰:太易未判,万象同体。两仪既生,物物为对。此六对者,群变所交,百虑所生,殊涂所起,世之人所以陷溺而不能自出者也。无动而生有,有复归无,故曰有无之相生。有涉险之难,则知行地之易,故曰难易之相成。长短之相形,若尺寸是也。高下之相倾,若山泽是也。声举而响应,故曰音声之相和。形动而影从,故曰前后之相随。阴阳之运,四时之行,万物之理,俄造而有,

倏化而无。其难也,若有为以经世。其易也,若无为而适己。性长非所断,性短非所续,天之自高,地之自下,鼓宫而宫动,鼓角而角应,春先而夏从,长先而少从,对待之境,虽皆道之所寓,而去道远矣。臣义曰:气者,道之所运。物者,气之所化。气冥於无,虚而常通,其有见也,得而像之,故谓之象。阐道乎太易,而象帝之所出,以无授万物之气,以有成万物之形,气散乎泰始,而为阴阳。形离乎泰初,而为天地。气变之极,形之所化,山岳之止,海川之流,五材之着用,群物之名言,其理其形,其声其数,行流散徙,出入生死,凡涉丽於形器之间,此六对者,更出迭入,而不能自止。世之人认而有之,与接为构,以妄为常,相刃而交相伤,相靡而交相溃,薾然疲役,而不知所归,所以陷溺於转徙之流,而不能自出也。凡天下之可名者,未尝无偶也,有无也,难易也,长短也,高下也,声音之相和也,前后之相随也,皆其理之必然也。凡天下之可名者,莫不皆尔,而未始独立也。然则由美而有恶,由善而有不善,固其理也。六对之境,虽皆道之寓,而妙用之所托宿,然役於绪使,出离乎道,可谓远矣,又安得以语道?

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。

御注曰:处无为之事,《庄子》所谓无为而用天下也。行不言之教,《易》所谓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也。为则有成亏,言则有当愆,曾未免乎累,岂圣人所以独立於万物之上,化万物而物之所不能累欤?

臣义曰:事之方来,我为之对,不可不为也。见於有为,则理有成亏,物之适至,我为之辨,则不可无言也。见於有言,则理有当愆,涉於有为有言之域,则孰能忘累。圣人独立万物之上,事之所处,教之所行,而天下因得以返常复朴。玄同是非,不为美恶善不善之辨,彼六对者,无自而扰,故未始有言为之累也。万物作而不辞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功成不居,可谓无为而用天下者也。故曰处无为之事。不尚贤,不贵难得之货,不见可欲,可谓以神道设教,而天下服也,故曰行不言之教。

万物作而不辞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功成不居。夫惟不居,是以不去。

御注曰:万物并作,随感而应,若鉴对形,妍丑毕现。若谷应声,美恶皆赴,无所辞也。故曰:作而不辞。自形自化,自生自色,各极其高大,而遂其性,孰有之哉?故曰生而不有。整万物而不为戾,泽及万世而不为仁,覆载天地,雕刻众形,而不为巧,故曰为而不恃。四时之运,功成者去,天之道也。圣人体之,故功盖天下,而似不自己,认而有之,亦已惑矣,故曰功成不居。有居则有去,古今是也。在己无居,物莫能迁,适来时也,适去顺也,何加损焉?故曰夫惟不居,是以不去。臣义曰:圣人迫而后动,不得已而后起,故不从事於务,物来则应,应而不穷,而系累於当时,不留情乎既往,因时乘理,惟变所适,如天运寒暑,付之自然,而心无积怨想方。万物之并作也,作其自作,夫复何辞?随感而应,何容心哉?若镒对形,不将不迎,应而不藏。若谷应声,不扬不抑,洪纤不遗,故曰万物作而不辞。一气之所运,大巧之所范,其生出有次,其终始有序,动静语默,劳乎天机之所役,精神心卫,萌乎气机之所作。天与之形,散於万殊,其化不同,其生不一,其体之别,其色之异,各极其量,而遂其自然,且莫知其所以然也。认而有之,孰能生生,故曰生而不有。无为而为,虽为而我何恃也。功成於天,虽成而我何居也。有我则有居,在己无居,则物莫能迁,有居则转徙不常矣。故曰为而不恃,功成不居,居而有之,天下所不与也,不居而有,天下所不去也,故曰夫惟不居,是以不去。

不尚贤章第三

不尚贤,使民不争。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。御注曰:尚贤则多知,至於天下大骇,儒墨毕起。贵货则多欲,至於正昼为盗,日中穴阡。不尚贤,则民各定其性命之分,而无所夸跂,故曰不争。不贵货,则民各安其性命之情,而无所觊觎,故曰不为盗。《庄子》曰:削曾史之行,钳杨墨之口,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。《旅美》曰:不贵异物,贱用物,民乃足。臣义曰:圣人之在宥天下也,举灭其贼心,而进其独志,故性正而不流,情防而不驰,安於性而将与道同,复制乎情而将与天同理,故嗥然归於自得之场,熙然乐於无事之域。三代之后,道不足以胜欲,静不足以制动,摩利害於荣辱之途,逐夸靡於形体之外,故君子泥道执有,矜揽贤行,而慕尚忘己。小人背道返驰,贾售贵货,而徇逐失身。彼以贤尚,而鄙我之不己若,我以彼胜,而忿己之不我胜,此所以起争也。彼以货贵,胜我也所无,我以彼矜,而嫉彼之所有,此所以起盗也,故名者争之端,利者盗之起。向於名者,失於徇外,耽於利者,丧於逐末,故不尚贤,则民无夸跋,不贵货,则民无觊觎。夸跂之心忘,则何争之有。觊觎之望息,何盗之有。削曾史之行,钳扬墨之口,则言行不立,是非俱泯,而德性同於初,故曰不尚贤,使民不争。不贵异物,则民不失常。不贱用物,则民不背本,故民乃足。民足则不为盗,故曰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。

不见可欲,使心不乱。

御注曰:人之有欲,次性命之情以争之,而攘夺诞谩,无所不至。伯夷见名之可欲,饿於首阳之下。盗跖见利之可欲,暴於东陵之上。其热焦火,其寒凝冰,故其心则情乱偾骄,而不可系道。至於圣人者,不就利,不违害,不乐寿,不哀夭,不荣通,不丑穷,则孰为可欲?欲虑不萌,吾心湛然,有感斯应,止而无所碍,动而无所逐也,孰能乱之?孔子四十而不惑,孟子曰:我四十不动心。臣义曰:静而不变,返冥於一德,同乎泰初,神凝於太虚,气葆乎冲和,视物之在天下者,曾不足以摇吾之天宇,其心休休焉。彼昧者,五綦交战,而好恶之私荡其情,六凿相攘,而取拾之情流於伪。目之妄见,意之妄欲,日斗其心於接构之间,故心为之愦,而天理去矣。伯夷、盗跖,卒死饿暴者,见名利之可欲尔。焦火之热,凝冰之寒,蕲向得失,愦乱若此,夺於可欲尔。孔子之不惑,孟子之不动心,知其无可欲,故不惑不动,何乱之有?

是以圣人之治也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,常使民无知无欲。

御注曰:谷以虚故应,鉴以虚故照,管钥以虚故受,耳以虚故能听,目以虚故能视,鼻以虚故能嗅。有实其中,则有碍於此。圣人不得已而临莅天下,一视而同仁,笃近而举远,因其固然,付之自尔,何容心焉?尧之举舜而用鲧,几是矣。心虚则公听并观,而无好恶之情,腹实则赡足平泰,而无贪求之志,岂贤之可尚,货之足贵哉!圣人为腹不为目,腹无择而容故也。志者心之所之,骨者体之所立。志强则或殉名而不意,或逐货而无厌,或伐其功,或矜其能,去道益远。骨弱则行流散徙,与物相刃相靡,胥沦溺而不反。圣人之志,每自下也,而人高之。每自后也,而人先之。知其雄,守其雌,知其荣,守其辱,是之谓弱其志。正以止之,万物莫能迁。固以执之,万变莫能倾。不坏之相,若广成子者,千二百岁而形未尝衰,是之谓强其骨。《庄子》曰: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。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素朴而民性得矣。圣人之治,务使民得其性而已。多知以残性命之分,多欲以汨性命之情,名曰治之,而乱孰甚矣?故常使民无知无欲。臣义曰:道藏於无,故虚者道之合也。物累於有,故实者物之积也。人开其天,物窦其欲。有形者,形为物役。有心者,心为形使。私欲胜於内,事物夺於外,阴阳为之并毗,天和为之交丧,所谓灵台太虚之室,盖已柴塞乎其中,则事物之来,将以通其故而应其感,岂不大谬?谷以虚,故应其声於无方。镒以虚,故照其形於无穷。管钥以虚,故能受虚之气。况心之为物,摄五官以为主,统万善以为宗,适感而应,应而不藏,要在於虚。惟虚也复乎无物,合乎无始,谓之抱朴。抱此者也,谓之守一。守此者也,颜子进於是矣。齐心以致一,致一以集虚,入游其樊,至於未始有回,则能尽其性,而爱恶无留情矣。因其固然,付之自尔,心虚故也。冥是非,一好恶,尘累忘,而心虚矣。举舜用鲧,尧何容心焉,以虚应之尔,何好恶之累?腹之为物,容而无择,受而不盈,气之所往,物之所化,俱复於此,出入终始,无有纪极,未始或足也。困於不足,则不能无求。求也不已则殆,故腹要乎实。实则赡足於已,而外无所待。责求之念绝,而平泰之福至,复何利欲之念哉?好恶之累亡,岂贤之趺尚也。利欲之念灭,岂货之足贵也。心有所之谓之志,志之强也,其向无方,则劳於营为,弊精神,役思虑,徇名逐货,伐功矜能,何有已也。故志要乎弱,则离动而之静,自有而适无。守雌以复乎无为,守辱以安於至分。自下而不为高,自后而不为先,求复於道,是谓弱志。体之所立,在乎骨。骨之弱也,失己於物,随变流徙,视彼出入为之行藏,缘彼好恶为之用拾,与物刃靡而不知其非,与物沦溺而不知其返。不能自立,一至於此,故骨要乎强,强则特立而有常,独立而有造,全天之守,而不迁於物,完天之固,而不丧於人,其动不殆,其行也健,其强不息,日进於道,是谓强骨。圣人之治心,虚而无所分,腹实而无所求,志弱而不营於外,骨强而不迁於物,此所以使民无知而不累於名,无欲而不累於利,全其逍遥游而於合得之场,所以返素朴也。有知则心为物役,故多知所以残於性命之分。有欢则情为物迁,故多欲所以汨性命之情。知复乎无知而无以知为,钦复乎无欲而不见可欲,要在乎有常,故曰常使民无知无欲。

使夫知者不敢为也。

御注曰:辫者不敢骋其辞,勇者不敢奋其快,能者不敢矜其材,智者不敢施其察,作聪明,矜机巧,滋法令,以盖其众,圣人皆禁而止之。此所谓使夫知者不敢为也。九官咸事,俊ㄨ在服,岂以知为凿也。行君之命,致之民而已。

臣义曰:圣人之治,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,上以道在宥天下,下以道化成於上,民之多知,而复乎无知,民之多欲,而复乎无欲。至治之极,复乎太古,可谓至矣。虽有知者,其辞办,其勇仗,材之能,察之智,将安所施,自谓曰知,何敢为也。为之则败,抑何所容,故曰不敢为。

为无为,则无不治矣。

御注曰:圣人之治,岂弃人绝·物,而想然自立于无事之地哉?为出于无为而已。万物之变在形而下,圣人体道,立乎万物之上,总其成理而治之。物有作也,顺之以观其复。物有生也,因之以致其成,岂有不治者哉?故上治则日月星辰得其序,下治则乌驮草木遂其性。

臣义曰:圣人游人间世,应帝王,而立乎事物之上,其化民成俗,将以复性返朴,其能想然无为也哉。其为也出於无为,非无为也。辅万物之自然,生其所自生,成其所自成,曲全乎天而无夭阏,梏亡之患则无不治矣。日月星辰得其序,上治也。鸟兽草木遂其性,下治也。上下之治如此,而民至於无知无欲,而知者有不敢为,治之至也如此心

道冲章第四

道冲而用之,或不盈。

御注曰:道有情有信,故有用;无为无形,故不盈。经曰: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莴物之理,偏乎阳则强,或失之过。偏乎阴则弱,或失之不及。无过不及,是谓冲气。冲者,中也,是谓太和。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,有余者取之,不足者与之,道之用,无适而不得其中也。注焉而不满,酌焉而不竭,既以为人己愈有,既以与人己愈多,道之体,犹如太虚,包裹六极,何盈之有?

臣义曰:道藏於太易之先,以气则未见,以形则未判,以质则未分,孰为体哉。体且无矣,孰为用哉。道枢一运,天机已张,阴阳以气而妙於无,万物以形而显於有,其终始出入,莫不有用,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。是道之用也,充塞无外,而其应无方,赡足万物,而不弊於有。是道之不盈也,有情有信,未离乎心也。谓之用,盖有使之者矣。道以无心为心,即彼情信,在用为用,故曰道用,无为无形,不堕诸有也。谓之不盈,盖不丽於器矣。道以妙有为有,即彼形为。在体为体,故为不盈。气散乎泰始,而分阴分阳,故气者道之所运,物者气之所化。堕於数者,不能逃乎阴阳之机。囿於形者,不能出乎阴阳之造。故阴阳为万物之负抱,而未始或离也。毗於阳,则失於太过而为强。毗於阴,则失於不及而为弱。强而用之,其刚必折。弱而用之,其柔必殆。冲者,道之见於气也。其气均,以和为冲,交通而成和,絪缊而为一。刚柔之用,无过不及。往来之变,无相乖谬。两者浑一,适乎太和,无所往而不适乎中。冲之用也,冲而用之,犹彼太虚,充满六极,包裹天地,运量不匮,酬酢无已,高而无上,广不可极,渊而无下,深不可测,其盈也何有。

渊兮似万物之宗。

御注曰:《庄子》曰:鱿桓之审为渊,止水之审为渊,流水之审为渊。渊虚而静,不与物杂,道之体也。惟虚也,故群实之所归。惟静也,故群动之所属。是万物之所系,一化之所待也。故曰似万物之宗。然道本无系,物自宗道,故似之而已。

臣义曰:渊者,静一而流复,虚一而体深。其复也不与物杂,其深也不为物测,游於物初,同乎太虚,道之体也,万物本乎道之所生,故道为万物之本宗矣。群有之实,归乎至虚。群有之动,属乎至静。惟虚与静,所以管摄万有,而大化之所以神也。万物宗於道,未始为之宗,物自宗之尔,故曰似。

挫其锐,解其纷和其光,同其尘。

御注曰:锐则伤,纷则杂,挫其锐则不争,解其纷则不乱。和其光,庄子所谓光矣而不耀也。同其尘,庄子所谓与物委蛇而同其波也。内诚不解,形谋成光,而舍者与之避席,岂和其光之谓欤?饰智以惊愚,修身以明污,昭昭乎若揭,曰月而行,岂同其尘之谓欤?圣人挫其锐,则处物不伤物,物莫之能伤也。解其纷,则不谋乌用智?不断乌用胶?万物无足以挠其心者,若是则无泰色,无骄气,和而不流,大同於物,以通天下之志,无入而不自得也。

臣义曰:锐者,物之利。纷者,事之交。其锐不挫,则其利也伤。其纷不解,则其交也杂。伤则争,杂则乱,故挫其锐,则浑然而全於天,解其纷,则凝然而观其复。形谋成光,修身明污,未能忘我也。立我为累,去道远矣。光矣而不耀,则其光也,和於物而不乖。与物委蛇,而同其波,则其尘也,同於物而不异。至於此,则情系都忘,物我玄同,彼是不立无入,而不自得也。

湛兮似或存。

御注曰:心若死灰,而身若槁木之枝,泰定之中,天光自照,愍然若亡而存,油然不形而神,此其道欤?

臣义曰:闷道奥而弗示,杜德机而不发,复乎无为,游乎物初,心若死灰,身若槁木,而体同太虚,湛然凝一,窈冥恍惚,而物或有焉,此温伯雪子得於目击之间也。若亡而存,不形而神,大圣神解,不容声矣。学道学此者也,传道传此者也。

吾不知谁之子,象帝之先。

御注曰:象者,物之始见。帝者,神之应物。物生而后有象,帝出而后妙物。象帝者,群物之始,而道实先之。《庄子》所谓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是也。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搏之不得,有乎出而莫见其门,孰知之者?故曰吾不知谁之子,象帝之先。臣义曰:自无而适有者,皆丽乎物,故万物本乎道之所生。自有而适无者,皆复乎道,故道为万物之祖。道本乎无,何所自生,故曰不知谁之子。物属诸有,由道以生,故曰象帝之先。物见於像曰象,则象者生物之始也。神之应物曰帝,则帝者应物之始也。象与帝,群物之所始,而皆本乎道之所自出,故曰象帝之先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一竟

3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三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道经

天地章第五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

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御注曰:恩生於害,害生於恩,以仁为恩,害则随至,天地之於万物,圣人之於百姓,辅其自然,无爱利之心焉,仁无得而名之。束刍为狗,祭祀所用,适则用之,过则弃之。彼万物之自生,百姓之自治,曾何容心焉?臣义曰:大仁不仁,非不仁也,以仁为恩,仁亦浅矣,害之随至,仁可为乎?大道之世,适然皆生,同焉皆得,何以仁为?天地无爱於物,而物当其分,而同於自得。圣人无爱於百姓,而百姓自适,而相忘於无情,此天地圣人所以视万物百姓为刍狗也。天地之於物,圣人之於民,非无心也,非有心也,生其所自生,治其所自治,应时而用,其用也不藏。已事而废,其废也不留,何容心哉?皆所以辅自然尔。

天地之间,其犹橐籥乎?

御注曰:橐籥虚而能受,受而能应,故应而不穷。有实其中,则触处皆碍,在道为一偏,在物为一曲。臣义曰:天地之间,一气之运,阖辟变化,出入动静,不见新故,无有终始,其犹橐籥乎。橐籥之为物,以虚而受,其受也不辞。以虚而应,其应也不穷。有实其中,其用也废。天地之鼓万物,岂有心哉。万物自动於至虚,而天地听其自尔。圣人之於百姓,是以应其适然,而无系累,故比夫橐籥。

虚而不屈,动而愈出。

御注曰:虚己以游世,则泛应而曲当,故曰虚而不屈。迫而后动,则运量而不匮,故曰动而愈出。圣人出,应帝王,而无言为之累者此也。

臣义曰:气寓於橐籥,以鼓万物者,橐籥以虚能受能应故也。其静也虚,气复於无,而未始或屈。其动也虚,气应於有,而未始或穷。圣人虚己泛应,曲当於物,而其道不屈,动化应时,运量不匮,而其道愈出,安有言为之累。

多言数穷,不如守中。

御注曰:钥虚以待气,气至则鸣,不至则止。圣人之言似之。辩者之囿,言多而未免夫累,不如守中之愈也。慎汝内,闭汝外,收视反听,复以见天地之心焉,此之谓守中。

臣义曰:圣人本乎无言,迫不得已而有言,其言也绿时适可,应彼而已。犹钥之虚,为气所呜尔。应理而言,其言不穷。辨者之言,是非交击,言之虽多,其穷也数。惟善恶两忘,是非不立,则虚而无系。无系则不偏,不偏则得中,中而能守,旷然忘怀,而复乎天一,天地之心,於此可见。

谷神章第六

谷神不死,

御注曰:有形则有盛衰,有数则有成坏,形数具而生死分,物之理也。谷应群动而常虚,神妙万物而常寂,真常之中,与道为一,不丽於形,不堕於数,生生而不穷,如日月焉,终古不息,如维斗焉,终古不忒,故云不死。

臣义曰:囿於阴阳者,其盛衰有形。役於变化者,其成坏有数。涉形与数,其生也孰固。谷以常虚,而应群动之感。神以常寂,而妙万物之上。常虚则不累於形,常寂则不滞於数。谷之虚,神之妙,冥於一致,与道同体,生生不穷,其应无已,其化不测,其犹日月维斗,皆终古而未始,或息或忒,故曰不死。不死者,以其无所自生,故不死也。神亦至矣,必曰谷神者,气冥於虚,神潜於气。神之应也如响,能容能应,能虚能盈,无有终已,故以谷言。

是谓玄牝。

御注曰:万物受命於无,而成形於有,谷之用无相,神之体无方,万物所受命也。玄者天之色,牝者地之类,万物所以成形也。谷神以况至道之常,玄牝以明造物之妙。

臣义曰:谷神以无受万物之命,天地以有赋万物之形。不曰天地,而日玄牝者,以天地之色类言也。色类本乎气,故玄牝者,气之所以生物也。有母养万物,生生之理,是造物之妙也。

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根。

御注曰:《庄子》曰:万物有乎生,而莫见其根,有乎出,而莫见其门,而见之者,必圣人已。故於此明言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根。天地者,万物之上下也,物与天地,本无先后,明大道之序,则有天地,然后有万物。然天地之所从出者,玄牝是已。彼先天地生者,孰得而见之?

臣义曰:玄牝者,生物之本,体属乎阴阳,万物之母也。门有阖辟之义,根有生出之理,玄牝之气,辟而为阳,丽乎阳者之所生也,阖而为阴,丽乎阴者之所出也。天地以阴阳形之大者言之也,天地万物由此门出,莫得而见,故曰玄牝之门。

绵绵若存,用之不勤。

御注曰:自本自根,自古以固存,不知其尽也。夫是之谓绵绵若存。茫然天造,任一气之自运,倏尔地化,委众形之自殖,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,非力政也,何勤之有?

臣义曰:万物资气以生,资神以灵,故气为神母,神为气子。气固则神全,气汨则神乱,气丧则神去。绵绵者,引而不绝,续而不已,先天地而有,后天地而无穷,恍惚窈冥,而或有在,故谓之若存。茫然天造,任其气之自运,而莫知其所以然。倏尔地化,委其形之自殖,而莫知其所自。以无为用,而非智力所能为也,故曰用之不勤。

天长地久章第七

天长地久,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长生。

御注曰:天穹窿而位乎上,经为日月,纬为星辰,而万物覆焉。地磅礴

而位乎下,结为山岳,融为川泽,而、万物载焉。万物覆载於天地,天地无心於万物,故天确然而常运,地颓然而常处,所以能长且久也。天地有心於生物,则天俄而可度,其覆物也浅矣,地俄而可测,其载物也薄矣。若是则有待也,而生焉故能长生?

臣义曰:复乎无物,孰命其形。合乎无始,孰有其生。赋生之初,同乎太虚,凝为我形,如水有冰。世之人一受成形,遂以形为我有,认其有生,遂以生为我固。是以形亏而不全,生离而不抱,忽然而逝,何异隙驹,曾不知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尔。天穹隆而位乎上,未始有心於覆物也,地磅砖而位乎下,未始有心於载物也。形为天地,而不知其所以为天地。功为覆载,而不知其所以为覆载。其长且久,未始以生为也。无以生为,则生未尝生,虽寓於有生,而无有生之累,故能长生。

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。

御注曰:天运乎上,地处乎下,圣人者位乎天地之中。达而为三才者,有相通之用。辨而为三极者,有各立之体。交而为三灵者,有无不妙之神。然则天地之与圣人,咸得乎道,而圣人之所以治其身,亦天地而已。故此章先言天地之不自生,而继之以圣人不自有其身也。人皆取先,己独取后,曰受天下之垢,是谓后其身。后其身,则不与物争,而天下莫能与之争,故曰后其身而身先。在涂不争险易之利,冬夏不争阴阳之和,外死生,遗祸福,而神未尝有所困也,是谓外其身而身存。夫圣人之所以治其身者如此,况身外之事物乎?遭之而不违,过之而不守,体性抱神,以游世俗之间。形将自正,物我为一,先天地生,而不为久,长於上古,而不为老者,一此其效欤!臣义曰:立己以先物,则物为我敌,而为物之胜,而身未始或先。有我以存身,则身为物丧,而为物之倾,而身未始或存,此理之固然也。圣人位乎天地之两间而成,能於天地达而为三才,辨而为三极,交而为三灵,混然无间,咸体乎道,其致不异。故此章言天地之不自生,故能长且久。继言圣人后外其身,故能先能存也。圣人无心於自先,故后其身,而天下莫如我先之至。无心於自存,故外其身,而天下莫如我存之固。我身之先,我身之存,皆超然无物我之累,未始有其身者然也。

非以其无私耶,故能成其私。

御注曰: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宝曰位,道者为之公,天地体道故无私,无私故长久。圣人体道故无私,无私故常存。自营为私,未有能成其私者也。

臣义曰:天地圣人所以无私者,无我故也。私於有我,未有能成其私者。天地无自生之私,故能长生,圣人无有身之私,故能常存,故曰成其私。

上善若水章第八

上善若水。

御注曰:《易》曰: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也。《庄子》曰:离道以善,善名既立,则道之体亏。然天一生水,离道未远,渊而虚,静而明,是谓天下之至精,故曰上善若水。臣义曰:寂然不动,复乎妙常者,道也。感物而应,继道而出者,善也。复於至道,善无所立,名为上善,道固已离,盖善名立而道体亏矣。水之为物,生乎天一,道之出也,水几於道,道未远也,出於空无,流乎实有,出乎道者然也。渊而虚,其深也可以会道,静而明,其一也可以复道,则未远乎道者然也。出乎道,而未远乎道,故曰上善若水。

水善利万物而不争,处众人之所恶,故几於道。

御注曰:融为雨露,万汇以滋。凝为霜雪,万宝以成。疏为江河,聚为沼沚;泉深海大,以汲以藏以裕。生殖万物,皆往资焉而不匮。以利万物,孰善於此?善利万物,万物蒙其泽,受其施,而常处於柔弱不争之地,纳污受垢,不以自好,累乎其心,故於道为近。几,近也。

臣义曰:五行之政用也大,而水为之本,万物之生殖也博,而水资其生。施及於物,而受之者不知其所施。物蒙其泽而利之也,不知其所及。处不争之地,而利及万物,不知其所以为善。众流之污,群物之垢,彼有心者之所恶,水之纳污受垢,处众人之所恶,而不知其所以为善。恶而不知其善,恶而不知其恶,故於道为近。

居善地,

御注曰:行於地中,流而不盈。臣义曰:水由地中行,性也。其流趋下而不盈,故曰善。地如水之善,地则得所居矣。

心善渊,

御注曰:测之而益深,穷之而益远。臣义曰:虚静而深不可测,晦明而远不可穷,心如水之善渊如此。

与善仁,

御注曰:兼爱无私,施而无择。臣义曰:兼爱无私,爱之广也。施而无择,施之博也。广且博,仁至矣。与如水之善仁如此。

言善信,

御注曰:避碍而通诸海,行险而不

失其信。

臣义曰:避碍行险,旁流万折,行由地中,束归於海,言如水之善信如此。

政善治,

御注曰:污者洁之,险者夷之,顺物之理,无容心焉,故无不治。臣义曰:洁污而清,夷险而平,任理之自尔。顺物之自然,水之治也,政如水之善治如此。

事善能,

御注曰:因地而为曲直,因器而为方圆,趋变无常而常,可以为平,无能者若是乎?

臣义曰:曲直圆方,趋变不一,适可而应,常得其平,水之能也。事如水之善能如此。

动善时。

御注曰:阳释之而伴,阴凝之而冰,次诸东方则东流,次诸西方则西流,动而不括,宜其随时而已。

臣义曰:时次则流,时塞则止,以阳释,以阴凝,随时而动,动而不括。动如水之善时如此。

夫惟不争,故无尤矣。

御注曰:圣人体道则治身,惟长久之存。兼善则利,物处不争之地。《庄子》曰:有而为其易耶?易之者嗥天不宜。夫无为而寡过者,易;有为而无患者,难。既利而有为,则其於无尤也难矣。上善利物,若水之性,虽利物而不择所利,不与物争,而物莫能与之争,故无尤矣。故曰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坚强者,莫之能先。

臣义曰:水兼诸善,不有其善,故不为而几於道。人有诸善,而不有其善,故不争而无尤。

持而盈之章第九

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。揣而锐之,不可长保。

御注曰:盈则溢矣,锐则到矣,万物之理,盈必有亏,不知持后以处先,执虚以御满,苟湛溺满盈之欲,是增倾覆之祸,故不如其已。物之变无穷,吾之智有尽,前识者道之华,愚之始也。揣物之情,而锐於进取,则智有时而困,可长保乎?

臣义曰:善持满者不盈,盈则有倾覆之息。善揣物者不锐,锐则有挫折之失。不能忘有,而事於矜持,虽一时之盈,未至或倾,而终有覆溢之患。不能忘情,而工於亿度,虽进锐屡中,未见或失,而终有困拙之累。持盈揣锐,立我故也。有我则物为之敌,事物之来无已,将以我胜,殆矣。

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。富贵而骄,自遗其咎。

御注曰:金玉富贵,非性命之理也,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。宝金玉者,累於物。累於物者,能勿失乎?故莫之能守。富贵而骄,则害於德。害於德者,能免於患乎?故自遗其咎。圣人不拘一世之利,以为己私分,不以王天下以为己处显,夫岂金玉以为宝,富贵之足累乎?故至富国财并焉,至贵国爵并焉,其贵无敌,其富无伦,而道不渝。

臣义曰:在外之物,无非傥来,寄认而有之,同适於弊。金玉富贵,在彼者也,性命道德,在我者也,忘其在我,而逐夫在彼,丧其天真,流於物假,亦妄人尔。金玉,世所宝也,非我固有,恃而有之,自累於物尔。物有所累,能无失乎?富贵,人所愿也,非我固有,有而骄之,自害於德尔。德有所害,能无患乎?圣人无我累,虽王天下,而不为己处显,无物累,虽拘一世之利,而不为己私分者,体道故也,故其道不渝。

功成名遂身退,天之道。

御注曰:功成者寨,名成者亏,日中则反,月盈则蚀,物之理也。圣人睹成坏之相,因识盈虚之有数,超然自得,不累於物,无复骄盈之患,非知天者,孰能与此?故曰功成名遂身退,天之道。四时之运,功成者去,是天之道。知进而不知退,知存而不知亡,知得而不知丧,能勿悔乎?伊尹曰:臣罔以宠利居成功。

臣义曰:阴阳迭运,寒暑代推,有进则有退,有成则有亏。天道付功於物,而其用退藏,自然之道也。彼认功名为己事,进而不知退,虽得持盈之善,揣锐之工,能勿悔乎。圣人见成坏之理,识盈虚之数,知造化之密移,明吉凶之倚伏,而无功名之累,故知进退存亡,而不失其正,得天之道也。

载营魄章第十

载营魄,

御注曰:魄,阴也,丽於体而有所止,故老氏於魄言营。魂,阳也,托於气而无不之,故《易》於魂言游。圣人以神御形,以魂制魄,故神常载魂而不载於魄,如车之运百物载焉,如时之行寒暑往焉。心有天游,六彻相因,外天地,遗万物,而神未尝有所困也,岂复滞於魄哉?

臣义曰:魂托於气,而神无不之者,属乎阳也。魄丽於体,而营有所止者,属乎阴也。神载魂则生神,从魄则死,圣人气完固而神全,一出入变化,而无形体之或累,以阳胜阴,以魂制魄,故神常载魂而不载於魄。至於外天地,遗万物,独往独来,应化无穷,而神未始或困者,不载於魄尔。谓之营,盖有托宿止集之意,言魄之舍也。谓之载,盖有乘载运动之意,言神之游也。故於魂言载,於魄言营。

抱一,能无离乎?

御注曰:天一生水,於物为精。地二生火,於物为神。精神生於道,形本生於精,守而勿失,与神为一,则精与神合而不离。以精集神,以神使形,以形存神,精全而不亏,神用而不竭,形生而不敝,如日月之丽乎天,如草木之丽乎土,未尝离也。窃尝申之,人之生也,因精集神,体像斯具,四达并流,无所不极,上际於天,下蟠於地,化育万物,不可为象,其名为同帝。而世之愚者,役己於物,失性於俗,无一息之顷,内存乎神,驰无穷之欲,外丧其精,魂反从魄,形反累神,而下与万物俱化,岂不惑哉?圣人则不然,载魄以通,抱一以守,体神以静,形将自正,其神经乎太山而不变,处乎渊泉而不濡,孰知其所始,孰知其所终,故曰圣人贵精。

臣义曰:道生一,一者,水之生数也,精之所本,故天一之水为精。一生二,二者,火之生数也,神之所出,故地二之火为神。一元之炁,混於太虚,气本无形,精因以生,精固於一,神集乃全,一精集神,而神用不竭,以神御形,而形生不敝。故精者生之本,一者精之数。精固而不摇,则复乎一,一抱而不离则精全,精全则神全,神全则合乎变物,而上与造化者游。其静也体道,其作也契理,孰究其终始。彼汨於多欲,与接为构,丧精失灵,神敝於形,魂载於魄,沦於幽,阴沉为下愚而天理灭矣。惟抱一不离者,虽涉万变,而神全於一。

专气致柔,能如婴儿乎?

御注曰:《易》曰:乾,其静也专。扬雄曰:和柔足以安物。静而不杂之谓专,和而不暴之谓柔,婴儿居不知所为,行不知所之,不藏是非美恶,故气专而致柔。孟子曰:蹶者趣者,是气也,而反动其心,心不足以专气,则气有蹶趋之不正,而心至於愤骄而不可系。圣人虚己以游世,心无使气之强,则其静而不杂,和而不暴,与婴儿也奚择?故曰能如婴儿乎?孟子曰:其为气也至大至刚,以直养而无害,则充塞乎天地之间。老氏之专气,则曰致柔何也?至刚以行义,致柔以复性,古之道术,无乎不在。

臣义曰:气者道之所运,物者气之所化,气寓乾坤以出入,而万物因气以生死,故气为万物之元,而人尤贵於善养也。《孟子》曰:蹶者趋者,是气也,而反动其心。杨雄曰:气者所适善恶之马欤。则气之所养,要乎专也。静而不变,一而不杂,则气得其专,岂复有蹶趋动心之累,善恶失其所适也哉。气专则静一而有常,冲和而不暴,致柔以全真,而体与道俱,其与婴儿等尔。彼心火炎於中,气马蹶於外,强暴之心胜,而醇和之德消,喜怒并毗於阴阳,嗜欲接构於声色,此人所以陷於妄作之凶不自返也。

涤除玄览,能无疵乎?

御注曰:圣人以此洗心,则涤除万行而不有。以此退藏於密,则玄览妙理而默识。若是者体纯素而不累,过而弗悔,当而不自得也,何疵之有?

臣义曰:心复於无,则情亡垢尽,心融形释,故曰涤除万物而不有。冥会於道,则遗人离物,明彻见独,故曰玄览妙理而默识。涤除玄览,则物我玄同,何复有疵?

爱民治国,能无为乎?

御注曰:以仁爱民,以智治国,施教化,修法则,以善一世,其於无为也难矣。圣人利泽施於万世不为爱人,功盖天下似不自己,故无为也,用天下而有余。

臣义曰:爱民以仁,而仁之施也,未离乎有心。治国以智,而智之用也,未离乎有知。役於心智,劳於有为者然也。不为其爱,则爱周於民,不为其治,则治全於国。·

天门开阖,能为雌乎?

御注曰: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。圣人体天道之变化,卷舒启闭,不违乎时,柔刚微彰,惟其所用。然未尝先人而常随人,未尝胜物而常下物,故天下乐推而不厌,能为雌,於是乎在。

臣义曰:天门开阖,阳之动也。阳动自然,故以天言之。道有出入,故以门言之。圣人无心於作为,而阖辟变化,应而不玄,其为雌乎。

明白四达,能无知乎?

御注曰:聪明圣智,守之以愚,与此同义。

臣义曰:旒纩之设,收聪明也,守之以愚,无所用知。明白四达,无以知为,所以为聪明圣知。

生之畜之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

御注曰:圣人存神知化,与道同体,则配神明,育万物,无不可者。生之以遂其性,畜之以极其养。无爱利之心焉,故生而不有。无矜伐之行焉,故为而不恃。无刻制之巧焉,故长而不宰。若是者其德深矣远矣,与物反矣,故曰是谓玄德。天道升於北,则与物辨。而玄者天之色也,圣人之於天道,降而为德,非玄不足以名之。

臣义曰:圣人自抱一专气,至乎玄览,则在我者至矣。自无为为雌,至乎无知,则应物者至矣。在我而忘我,在物而忘物,与道同体,於是乎见生其所自生,畜其所自畜,道生万物,孰认而有为。本无为,孰矜而恃其长天下也。无刻削之巧,皆付之自然尔。故曰不宰,夫如是,故百姓不知。万物不谢,是谓玄德。

三十辐章第十一

三十辐共一毂,当其无,有车之用。埏埴以为器,当其无,有器之用。凿户牖以为室,当其无,有室之用。

御注曰:有无一致,利用出入,是谓至神。有无异相,在有为体,在无为用,阴阳之运,万物之理也。车之用在运,器之用在盛,室之用在虚,妙用出於至无,变化藏於不累,如鉴无象,因物显照,至人用心,每解乎此。臣义曰:有之与无,冥於一致,道之全体,神之至也。自无适有,因有见无,则有无异相。无即有而为体,有即无而为用,物理皆然也。车之运转,器之成贮,室之居处,皆以无为之用。车也、器也、室也,皆以有为之体。堕於形体,认为已有,归於俱敝,蔽蒙之人也。知无有为用,则明变化之机。达妙用之功,应於无穷,得於神解。

故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。

御注曰:有则实,无则虚,实故具貌像声色而有质,虚故能运量酬酢而不穷。天地之间,道以器显,故无不废有,器以道妙,故有必归无。木挠而水润,火熯而金坚,土均而布,稼穑出焉,此有也,而人赖以为利。天之所以运,地之所以处,四时之所以行,百物之所以昌,孰尸之者?此无也。世莫睹其进,故其用不匮。有无之相生,老氏於此三者,推而明之。

臣义曰:形而为有,物之为利,虚而为无,物之为用,有无相资而成功。如后车也、器也、室也,皆物之易见者也,故即此三者,以明有无之利用。

五色章第十二

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。

御注曰:目围二焉,其见者性也,彻而为明则作哲,足以断天下之疑。耳藏一焉,其闻者性也,彻而为聪则

作谋,足以通天下之志。睹道之人,无形之上,独以神视,无声之表,独以气听,而视听有不待耳目之用者,曾何声色之足蔽哉?世之人役耳目於外物之累,故目淫於五色,耳淫於五音,而聪明为之衰,其於聋盲也何辩?臣义曰:见晓於无形者,得之神视。闻和於无声者,得之气听。视不以目,故彻而为明。聪不以耳,故彻而为聪。聪明足以作谋作哲,而耳目彻乎无闻无见,岂有声色之累乎,性迁於情,已失於物。弊精神於声色,役耳目於视听,是以神宇耗而聪明衰,故曰目盲耳聋。

五味令人口爽,驰骋田猎,令人心发狂。

御注曰:道之出口,淡乎其无味。五味,人之所同嗜也,而厚味实腊毒,故令人口爽。人之生也,形不满仞,而心侔造化。圣人之心,动而纬万方,静而鉴天地。世之人从事於田猎,而因以丧其良心,不足以自胜,可不为大哀也耶?

臣义曰:大羹玄酒,复乎无味,所以体道也。道之出口,淡乎无味,所以语道也。葆乎冲和,全其天真,至味存焉。逐世好之嗜,而厚於五味,则失味之真,故曰口爽。心游於物初,而侔乎造化,其动而出也,足以纬万方,其静而入也,足以鉴天地,心复乎无心而然也。从事於田猎,则精神驰骋於外,而不和返,气血作劳,而心发狂,失性如此,大可哀也。

难得之货,令人行妨。

御注曰:利以养人,而货以化之,故交利而俱赡。圣人不贵难得之货,不贵异物,贱用物,欲人之安其分而无所夺也。贵难得之货,则至於决性命之情,而饕贵富,何行之能守?故令人行妨。仲虺之称汤曰:不殖货利,孔子之谓子贡曰:赐不受命而货殖焉。货之妨行如此。

臣义曰:知义命之所在者,明富贵之有分。知分而安之,岂复有攘夺健羡之患。货之难得,世之所贵,非适於用,而妄以为美者,难得故也。贵其难得,至於决性命之情,而期於必得,则行之毁也。孰顾,故曰行妨。

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,故去彼取此。

御注曰:八卦坤为腹,以厚载而容也。离为目,以外视而明也。厚载而容,则无所不受。外视而明,则有所不及。圣人以天下为度,故取此能容之腹,非事事而治之,物物而察之也。故去彼外视之目。《庄子》曰:贼莫大乎德,有心而心有眼,故圣人去之。

臣义曰:无所择而无不容者,腹也。有所视而有所别者,目也。故坤以厚载,有容为腹,离以外视,而明为目。容则无所不受,契道之体,明则见有所不及,立我为用,故圣人去彼取此。声音、嗜好、利欲,均失性也。感移於物,情累之役人也。目为多,故先言乎目。目不盲,耳不聋,口不爽,心不狂,行不妨,则情忘气完而腹实矣,故终之以为腹不为目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竟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三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道经

宠辱章第十三

宠辱若惊,贵大患若身。

御注曰:宠者在下,贵者在上,居宠以为荣,则辱矣。处贵而以为利,则患莫大焉。以富为是者,不能辞禄。以显为是者,不能辞名。亲权者,不能与人柄,操之则栗,拾之则悲,兹宠辱所以若惊欤?惨怛之疾,恬愉之安,时集於体,怵迫之恐,欣惧之喜,交溺於心,兹大患所以若身欤?臣义曰:见宠於人,而心为之荣,辱孰甚焉。处贵於时,而己为之利,患莫大焉。宠辱本乎得失,得失之来,心之惊也。惊於得失,而为荣辱,故曰若惊。以彼之贵,为我之利,固而居之,反累其心,同乎有为之患,而不能自脱。

何谓宠辱?宠为下。

御注曰:龙之为物,变化自如,不可制畜,可豢养焉,则志於豢养,有辱之道。古之善为士者,三旌之位,不足易其介,万钟之禄,不足迁其守。居宠而思危,在福而若冲,则何辱之有?责天位也,慕天禄也,知进而不知退,知得而不知丧,则人贱之矣。故受宠於人,则为下之道。

臣义曰:以彼之宠为荣,则受宠者所为辱,此为下之道也。况知进不知退,知得不知丧,此所以履忧患而贻身灾,人得而贱之,岂不为下。

得之若惊,失之若惊,是谓宠辱若惊。

御注曰:轩冕在身,非性命之理也。物之傥来,寄也,寄之来不可拒,故至人不以得为悦。其去不可圉,故至人不以失为忧。今寄去则不乐,受则喜之,是得失累乎心,能勿惊乎?柳下惠为士师,三黜而不去,正考父三命,循墙而走,则异於是。

臣义曰:宠辱生於得失,得失至而心为之累,神为之惊,是惊於得失而为宠辱也。无得则无失,无宠则无辱,忘怀於得失,则何所惊也。不惊,则乌有所谓宠辱。

何谓贵大患若身?御注曰:据利势,擅赏罚,作福威,

天下畏之如神明,尊之如上帝,可谓贵矣。圣人则不以贵自累,故能长富贵而无患。譬如人身堕肢体,黜聪明,离形去智,同於大通,则无入而不自得也。世之人以物易性,故累物而不能忘势,以形累心,故丧心而不能忘形,其患大矣。

臣义曰:以贵自累者,忘其自贵,而有彼之贵,孰免於患,惟圣人无我,故履至贵而未始以贵自累,此所以长守贵,而无人道之患。涉於有我,则有身之患,心向於贵,而心为之役,身荣於贵,而身为之累,患之大也。

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。及吾无身,吾有何患?

御注曰:人之生也,百骸九窍,五藏六府,赅而存焉,吾谁与为亲,认而

有之,皆惑也。体道者解乎此,故孔子曰: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孟子曰:夭寿不贰,颜子曰:回坐忘矣。夫死生亦大矣,而无变于己,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?此古之至人所以不以利累形,不以形累心,视万物与我,将择焉而不可得,则吾身非吾有也。上与造物者游,下与外死生齐终始者为友,吾有何患?且宠者世所荣也,而以为辱,贵者人所乐也,而以为患,盖外物之不可恃也,理固然矣。诚能有之以无有,则虽宠而不辱,虽贵而无患。伊尹之不以宠利居成功,尧之不以位为乐,几是已 o

臣义曰:有吾故有身,有身故有患,无身则吾固无矣,吾且不有,复有何息?形不累於物,而至於形复乎无形,心不累於形,而至於心复乎无心,是以上与造物者游而吾且无身矣。下与外生死齐终始者为友,而有何息。视宠为辱,履贵知患,则宠贵在彼,夫复何恃。

故贵以身为天下,若可寄天下。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托天下。

御注曰:天下,大器也,非道莫运;天下,神器也,非道莫守。圣人体道,故在宥天下,天下乐推而不厌。其次则知贵其身,而不自贱以役於物者,若可寄而已。知爱其身而不自贱以困於物者,若可托而已。故曰道之真以治身,绪余以为国家,土直以治天下。世俗之君子,乃危身弃生以殉物,岂不悲夫?

臣义曰:圣人体道,在天下,其静也以道为之守,其动也以道为之运,岂复以身任天下之事为,而反以为累乎。天下乐推而不厌,复有何患?苟未及乎此,知以道贵其身,而不失己於苟贱之地,则知自贵矣,故可以受天下之寄。知以道爱其身,而不徇物於自弃之域则知自爱矣,故可以受天下之托。天下之寄托,本乎道也,知贵爱以身,虽不及乎体道之全,然知以道自贵自爱,故曰若可寄托。

视之不见章第十四

视之不见名曰夷,

御注曰:目主视,视以辨物,夷则平而无辨,非视所及,故名曰夷。太易未见,气是已。

臣义曰:视则用明,见则有物,以我之明,见彼之物,目力所及尔。万法一致,物我玄同,非视所及,复何所见。

听之不闻名曰希,

御注曰:耳主听,听以察物,希则概而有间,非听所闻,故名曰希,大音希声是已。

臣义曰:声之所起,物之所感,既属诸有,故可听可闻。无声之中,独闻和焉,故曰大音希声。希声独闻,则概而有间矣,故曰希。

搏之不得名曰微。

御注曰:微乎微乎,至於无形,孰得而搏之?大象无形是已。

臣义曰:物之可搏而得者,丽乎形器。无物之可搏,欲搏而不得,所谓大象者,如此无形之中,独见有焉,故曰微。

此三者不可致请,故混而为一。

御注曰:太易未判,孰分高下?大音希声,孰辨清浊?大象无形,孰为巨细?目无所用其明,耳无所施其聪,形无所竭其力,道之全体於是乎在。穷之不可究,探之不可得也。气形质具而未相离,故混而为一。虽然,既已为一矣,且得无言乎?

臣义曰:视之听之搏之,则非无也,不见不闻不得,则非有也。曰夷日曰希日微,则若有若无也。若有若无,故不可以一诘,故混而无间。同有於无,同无於有,所谓混一如此。

其上不皦,其下不昧。

御注曰:形而上者,阴阳不测,幽而难知,兹谓至神,故不皦。皦言明也。形而下者,一阴一阳,辨而有数,兹谓至道,故不昧。昧,言幽也。《易》曰: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

臣义曰:涉於形器者,有阴阳之辨,故上皦下昧,理之固然。至神之所妙,故上不知其皦。至道之所行,故下不知其昧。不皦不昧,不离於一也。

绳绳兮不可名,复归於无物。

御注曰:道之体,若昼夜之有经,而莫测其幽明之故,岂貌象声色,可得而形容乎?故复归於无物。

臣义曰:一者,道之经也,合有无上下而冥於一,则道之不可名也。绳则有所合而为之,绳绳,言其不已也。一之又一,又玄之义。复乎未始有物,故曰复归於无物。

是谓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是谓恍惚。

御注曰: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恍兮惚,其中有物,惚兮恍,其中有象。犹如太虚含蓄万象,而不睹其端倪。犹如一性灵智自若,而莫究其运用,谓之有而非有,谓之无而非无。若日月之去人远矣,以鉴燧求焉,而水火自至。水火果何在哉?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亦犹是也。

臣义曰:无状之状,有而不见,无物之象,有而不可得,既复归於无物,则未始有物也。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则又徘无物也。谓之有而非有谓之无而非无,恍惚之谓也。

迎之不见其荒随之不见其后。

御注曰:其始无首,其卒无尾,故迎之随之,有不得而见焉。

臣义曰:丽乎出入始终之机,则有首尾前后之辨,道复乎无体,孰有首尾。道藏乎无物,执有前后。其来也不可迎,其去也不可随,孰知其始,孰知其终。

执古之道,以御今之有。能知古始,是谓道纪。

御注曰:一阴一阳之谓道,师天而无地者,或蔽於道之动而凭其强阳。师阴而无阳者,或溺於道之静而止於枯槁。为我者废弁,为人者废义,岂古之道哉?古之道不可致诘而非有,是谓恍德而非无。执之以御世,则变通以尽利,鼓舞以尽神,而无不可者,道之大常,无易於此,所谓自古以固存者欤?故曰能知古始,是谓道纪。

臣义曰:古之道一而已,执一以为用,则天下之有可得而御。谓之今者,以际於事之时言之,谓之古者,以未离乎一之时言之。能知古始纪道之太常,故曰道纪。

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

古之善为士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识神

御注曰:古之士与今之士异矣,善为士则与不善为士者异矣。故微则与道为一,妙则与神同体,玄有以配天,通有以兆圣,而藏用之深,至於不可测究。《书》曰:道心惟微,则微者道也。《易》曰: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,则妙者神也。《易》曰:天玄而地黄,则玄者天之色。《传》曰:事无不通之谓圣,则通者圣之事。水之深者,可测也。穴之深者,可究也。古之善为士者,微妙玄通,名实不入而机发於踵,其藏深矣,不可测究。列御寇居郑圃四十年,人无识者。老子谓孔子曰:良贾深藏若虚,君子盛德,容貌若愚,其谓是欤?

臣义曰:古者,物之初始,道未离乎一也。继道者善,则善者道之出也。今则向於事助之时,士亦以事为之任尔。此古之士所以与今之士异也。惟其出乎古始,以善继道、可以复道,以身任道,可以载道,故能微能妙,能玄能通,深不可牺也。其微与道为一者,言道之深也。其妙与神同体者,言神之深也。配天之玄,而任其自然,造理之深也。兆圣之通,而达於玄为,适事之深也。其机浅者,俄而可度也。其做深者,孰可识哉。

夫惟不可识,故强为之容。

御注曰:天之高,不可俄而度也,地之厚,不可俄而测也。曰圆以覆,曰方以载者,拟诸其容而已。强为之容,岂能真索其至?

臣义曰:深不可识,则不容声矣,孰可拟议?强为之容,故有所窃比,若川至乎若泽者是也。

豫兮若冬涉川,犹兮若畏四邻。

御注曰:豫者,图患於未然。犹者,致疑於已事。古之体道者,以内游为务,不以通物为乐,恐惧修省,不得已而后应,若冬涉川,守而不失已。若畏四邻,《易》所谓以此斋戒者是也。

臣义曰:有物探之,迫而后应,非乐於通物也。先事而戒曰豫,已事而畏曰犹,冬涉者,言其不得已,逡巡而进,非所欲者也。畏四邻者,言其可畏之密迩於我,而不相离,戒而不敢纵也。

俨若容。

御注曰:《语》曰:望之俨然,《记》曰:俨若思,《庄子》曰:物无道,正容以悟之,使人之意也消。全德之人,远之则有望,近之则不厌,故其状义而不朋。

臣义曰:俨者,端庄凝重之形。容者,变动不一之貌。以其庄重,故《记》称其若思。以其不一,故《庄子》谓之正容,俨若客形,忘而容寂也。

涣若冰将释,

御注曰:水凝而为冰,冰释而为水,其实一体。蔽於执一者,如水之凝,通於大同者,如冰之释。《易》曰:涣,离也。遗物离人而无所系輆,所以为涣。

臣义曰:滞於形体,则碍於有,游於物初,则复於无。遗物离人,所以为涣也。若冰将释,所以为玄同也。水凝为冰,释复为水,不离当体,圆融会通。

敦兮其若朴,

御注曰:敦者,厚之至。性本至厚,如木之朴,未散为器。

臣义曰:复性命之至厚,故曰敦。如木浑全,而未散於器,故曰朴。

旷兮其若谷,

御注曰:旷者,广之极,心原无际,如谷之虚,受而能应。

臣义曰:心复乎无心,旷然同乎太虚,广之极也,如彼空谷,能容能应。

浑兮其若浊。

御注曰:不创雕以为廉,不矫激以为异,浑然而已,故若浊。与修身以

明污者异矣。臣义曰:物我混一,同然无间,若彼浊流,藏垢纳污。

孰能浊以静之,徐清。孰能安以动之,徐生。

御注曰:有道之士,即动而静,时骋而要其宿;定而能应,至无而供其求。故静之徐清,而物莫能浊;动之徐生,而物莫能安。《易》曰:来徐徐,徐者,安行而自适之意。至人之用心,非以静止为善,而有意於静。非以生出为功,而有为於生也。因其固然,付之自尔,而无怵迫之情,遑遽之劳焉,故曰徐。静之徐清,万物无足以挠其心,故孰能浊?动之徐生,万物无足以系其虑,故孰能安。安有止之意,为物所系,则止矣,岂能应物而不伤?

臣义曰:静者,非能动而之静,而动未尝不静也。动者,非离静而之动,而静未尝不动也。动静两得者,道在於事也,故古之事道者,其动也浊,而不离乎静,故徐自清也,而物莫能浊。其静也安,而未始不动,故徐自生也,而物莫能安。安有止意,止於物,则非所谓变动不居也。

保此道者,不欲盈。

御注曰:有积也,故不足。无藏也,故有余。至人无积,亦虚而已。保此道而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者,亦已小矣,故不欲盈。经曰:大白若辱,盛德若不足。

臣义曰:事道者,忘心於道,苟有而矜之,虽有存焉鲜矣,故不欲盈也。盈者,矜其有而自满矣,满则覆理之必然也,其能保乎。

夫惟不盈,故能敝,不新成。

御注曰:有敝故有新,有成故有坏。新故相代,如彼四时,成坏相因,如彼万物。自道而降丽於形数者,盖莫不然。惟道无体,虚而不盈,故能敝能新,能成能坏,超然出乎形数之外,而未尝敝,未尝坏也。故曰夫惟不盈,故能敝,不新成。木始荣而终悴,火初明而末熄,以有新也,故敝随之。日中则反,月满则亏,以有成也,故坏继之。有道者异乎此。

臣义曰:盈则必覆,自满故也,以满自矜,而必於新成,此敝壤之理,乘随之矣,孰能保其盈乎。新则有故,成则有亏,相代相因,如循环也。能新能成,向於事而有为者也。能敝,则复乎道而无为者也。物之新成,则适乎用,而向於事,物至於敝,则时之所弃,而复於道,能敝不新成,何盈之有,此道之所以保也。

致虚极章第十六

致虚极,守静笃。

御注曰:莫贵乎虚,莫善乎静,虚静者,万物之本也。虚故足以受群实,静故足以应群动。极者,众会而有所至。笃者,力行而有所至。致虚而要其极,守静而至於笃,则万态虽杂,而吾心常彻,万变虽殊,而吾心常寂。此之谓天乐,非体道者,不足以与此。

臣义曰:虚者,道之会。静者,道之复。虚则不为物累,故为群实之所寓。静则不与物杂,故为群动之所宗。惟虚与静,故足以为天地之鉴,万物之照,而万态万变,无足以挠之者。极者,道之至中,而众之所会也。笃者,道之动行,而力之所至也。以一政虚,而至於极致之至也,以一守静,而至於笃守之至也。致之未至,则实或妨道。守之未至,则动或违性。

万物并作,吾以观其复。

御注曰:万物之变,在道之末,体道者,寓乎万物之上焉。物之生有所乎萌也,终有所乎归。方其并作而趋乎动出之涂,吾观其动者之必静,及出者之必复,而因以见天地之心,则交物而不与物俱化,此之谓观其复。

臣义曰:万物赋形於天地之间,阴阳以气师而出入,劳於天机,役於神化,趣向乎有生之涂,并作而不能自已者也。即动以观静,缘出以观复,体道者能之。故要观复於万物并作之际,天地之心,且得见矣,况万物乎。

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。

御注曰:芸芸者,动出之象。万物出乎震,相见乎离,则芸芸并作,英华发外。说乎兑,劳乎坎,则去华就实,归其性宅。命者,性之本,而性其根也。精者,神之母,而神其子也。精全则神王,尽性则至於命。

臣义曰:芸芸者,物之所生。根本者,物之所复。发为英华,缘根而生,归於性宅,复归其根。本大则末茂,故根者物之命也。芸芸归根,所以复命也。

归根曰静,静曰复命。

御注曰:流动而生物,物生成理谓之形,形体保神,各有仪则,谓之性。未形者有分,且然无间,谓之命。命亘古今而常存,性更万形而不易,全其形生之人去智与?故归於寂定,则知命之在我,如彼春夏复为秋冬。体性抱神,中以自考,此之谓复命。

臣义曰:芸芸者,动之华,形之所分也。归根者,静之至,命之所复也。万物受命於无,而成形於有,故有命然后有生,有生斯有性,有性斯有情。情响於动,则流於物,流於物则徇末而伤本,逐物而失性,而命以故灭矣。夫惟形忘而不知其所生,心忘而不知其所起,观复於并作之时,而理以穷矣。芸芸而各归其根,而性已尽矣,理穷性尽,而返乎静一,复乎至无,故曰复命。

复命曰常,

御注曰:常者,对变之辞,复命则万变不能迁,无间无歇,与道为一,以契天地,以袭气母。

臣义曰:常者不见亲,故无有终始,不丽於形,不堕於数,与道为一,而不迁於变,道之真常也,非复命不足以与此。

知常曰明。

御注曰:知道之常,不为物迁,故六彻相因,足以鉴天地,足以照万物。

臣义曰:知不以心,而得道之常,是真知也。视不以目,而见於无形,性觉自见者也,故曰明。真知则不为物迁,明故能镒照天地万物。

不知常,妄作凶。

御注曰:圣人知道之·常,故作则契理,每与吉会。不知常者,随物转徙,触涂自患,故妄见美恶,以与道违,妄生是非,以与道异,且不足以固其命,故凶。《易》曰:复则不妄,

迷而不知复,兹妄也已。

臣义曰:知命之复,则知常矣,不知命之复,而驰骋於外,接构於物,忘其性命道德之本,汨於美恶是非之末,拾彼真实,流於妄假,丧精失灵,曾不知返,迷不知复,孰免凶患。

知常容,

御注曰:知常,则不藏是非美恶,故无所不容。

臣义曰:知常则复乎至无,与道同体,容之至也。

容乃公,

御注曰:无容心焉,则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何私之有?

臣义曰:无所不容,冥与道契,物我不立,何复有私。

公乃王,

御注曰: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故天下乐推而不厌。

臣义曰:与道为公,则天下之所归往也,故乐推不厌。

王乃天,天乃道,

御注曰: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,王也。一而大在上而无不覆者,天也。天地人莫不由之者,道也。尽人则同乎天,体天则同乎道。

臣义曰:天下之所归往,而不知其所归往,付之自然。大无不覆,而同乎天,忘其所以然而然,而复归於无,此尽人体天,而同乎道者此也。

道乃久,没身不殆。

御注曰:道者万世无弊,庶物得之者昌,关百圣而不穷,蔽天地而不息,故没身不殆。殆近凶,几近吉,不殆则无妄作之凶,非知常者无与。臣义曰:惟道故能久,久者道之常也。道藏於无,故能久,身堕於形,故有没。虽没而不殆者,虽死而未尝死,况有妄作之凶乎。

太上章第十七

太上,下知有之。

御注曰:在宥天下,与一世而得快恰焉。无欣欣之乐驯而亲誉不及。无悴悴之苦,而畏侮不至。莫才为而常自然,故下知有之而已。

臣义曰:至治之世,上无为也,知标技然,故天下同焉皆生,而不知其所以生,同焉皆得,而不知其所以得,徒知有其上,而曾不知上之何力於我也。

其次,亲之誉之。

御注曰:泽加乎民,法传於世,天下爱之若父母,故亲之。贵名起之如日月,故誉之。此帝王之治,亲誉之迹彰,而大同之道亏矣。庄子曰:舜有膻行,百姓悦之,诗於灵台,所以言文王之民始附也。

臣义曰:七义之政,施於有为,有恩可亲,而得以归附,有德可怀,而得以称誉,虽治迹善於一时,而道德之全,已散於物假。

其次,畏之侮之。

御注曰:道之以政,齐之以刑,故畏之。举天下以赏,其善者不劝,举天下以罚,其恶者不沮。诸侯有问鼎大小轻重如楚子者,陪臣有窃宝玉大弓如阳虎者,此衰世之俗,故侮之。

臣义曰:治不知要,而事於形迹,至於为仁为义,而仁义之化,有不得而行,故畏之以刑威,而治之以法制,法出而生奸,令下而起诈,诸侯至於问鼎,陪臣至於窃宝,故曰畏之侮之。

故信不足焉,有不信。

御注曰:附离不以胶漆,约束不以缠索,此至信也。商人作誓而民始畔,周人作会而民始疑,信不足故也。太上下知有之,则当而不知以为信,其畏之侮之,则知诈颉滑机变之巧生,而有不信者矣。

臣义曰:治不本乎道,而上不信道,至於假法制以立威,而期人之畏而不侮,信不足也。上信不足,则下有不信,而日以偷薄,乱之大者,其孰能治。

犹兮其贵言。

御注曰:以道观言,而天下之君正,则言岂可易哉?戒慎而弗敢轻也。故言而世为天下道行,言自为而天下化。

臣义曰:贵言则不轻於言,言且不轻,岂轻於为乎,云为不轻,则信於道也。以其不信底乱,故犹兮其贵言也。

功成事遂,百姓皆谓我自然。

御注曰:帝王之功,圣人之余事也。使民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俗,乐其业,而余事足以成帝王之功。然谓我自然而已,日帝力何有於我哉?此之谓太上之治。

臣义曰:涉於事为,而弊精神於骞浅,虽曰为治,而日底於乱,治不以道故也。本乎性命,而遂生成於自然,虽日无为,而帝力何知。贵言则治之以不言,而化之以道,故帝王之功,应世之事,既成既遂,而百姓莫得而形容,皆谓我之自然,岂知上之治哉,知有其上而已。

大道废章第十八

大道废,有仁义。

御注曰: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。仁以立人,义以立我,而去道也远矣。韩愈不原圣人道德之意,乃以谓七与义为定名,道与德为虚位,老子之小仁义,其所见者小也,《庄子》所谓蔽蒙之民。

臣义曰:大道无名,物我俱泯,复於至无,不容声矣。有仁有义,离道已远,德之分也,仁以爱人,而未能遗人,义以立我,而未能忘我。仁义之右立,而我人之为累。向於事为,而道之所废也。

智慧出,有大伪。

御注曰:民智力竭,则以伪继之。

臣义曰:以知之智,以心之慧,将以笼络世变,出而有为,则民以智巧交相胜,而伪乱起矣。

六亲不和,有孝慈。国家昏乱,有忠臣。

御注曰:名生於不足故也。《庄子》曰:孝子不谈其亲,忠臣不馅其君,臣子之盛也。

臣义曰:六亲和,则不知其所以为孝慈也。国家治,则不知其臣之忠也。惟和与治,则孝之与忠亦常也。无孝慈,然后有孝慈之名。有不忠,然后有以称其忠。

绝圣弃智章第十九

绝圣弃智,民利百倍。

御注曰:道与之性,一而不杂,离道为德是名圣智。圣智立,而天下始有乔诘卓騺之行,惊愚而明污,誉尧而非桀,则圣智之利天下也少,而害天下也多。绝而弃之,与道同体,则各安其性命之情,其利博矣。

臣义曰:圣智之名,离道而分於德也。民性丧其真纯,而离於朴古,故圣智出焉。圣以能化为体,智以知人为用。上以圣智临下,则民争事於圣智之迹。而不知所自贵者,逐末反本,重为民害。圣智无所用,而退藏於绝弃之域,则民将自得於大顺,忘所慕尚,而足於性分,故其利博。

绝仁弃义,民复孝慈。

御注曰:孝慈,天性也。整趸为仁,踶跂为义,而以仁义易其性矣。绝仁弃义,则民将反其性而复其初,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其於孝慈也何有?

臣义曰:孝慈者,仁义之实也,仁义之名立,而民性失矣。民性本足乎孝慈,而累於仁义之名,谆谆孑孑,名实交纠,所以乱性。惟绝弃於仁义之迹,则民将浑然完其天性,诚焉相与,而忘其情伪,故复其孝慈。

绝巧弃利,盗贼无有。

御注曰:为机变之巧者,无所用耻。有欲利之心者,不顾其义,是皆穿寄之类。

臣义曰:尚巧则竭其智,而无所不至,何耻之有。尚利则贵其货,而期於必得,何义之顾。巧绝然后民食力而易足,利弃然后民用检而有余,故盗贼也何有。

此三者以为文不足,故令有所属。

御注曰:先王以人道治天下,至周而弥文,及其弊也,以文灭质,文有余而质不足,天下举失其素朴之真,而日沦於私欲之习。老氏当周之末,方将扶其弊而使之反本,故攘弃弁义,绝灭礼学,虽圣智亦在所摈。彼其心岂真以仁义圣智为不足以治天下哉?先王之道若循环,捄文者莫若质,故令有所属,谓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也。

臣义曰:圣智、仁义、巧利,三者文存质灭,故民失其利,孝慈不复,盗贼多有,由信不足而文具尔,故有所弃绝。弃绝其文,则天下不至於失真而流伪。故老氏松其文弊,而使之反本,令有所属也。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,所属如此。

见素,

御注曰:《语》曰:绘事后素,素未受色,见素则纯粹而不杂。

臣义曰:性本纯素,动为物染,则杂而不一。性静则纯一无物,自见如此,故曰见素。

抱朴,

御注曰:经曰:朴散则为器,朴未尝断,抱朴则静一而不变。庄子曰: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素朴而民性得矣。

臣义曰:朴者,木之浑全而未散於器者也。民性全於自然,而未向於物,一而不变,守而不脱,故曰抱朴。

少私寡欲。

御注曰:自营为私,而养心莫善於寡欲。少私寡欲,则定乎内外之分,辨乎真伪之归,德全而性复,圣智之名泯矣。

臣义曰:私欲胜,则失己於物也,少私寡欲,则内省物轻,知所自贵,而全乎天德。德全而复乎性初,何事圣智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三竟

4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四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四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道经

绝学无忧章第二十

绝学无忧。

御注曰:学以穷理,方其务学以穷理,思虑善否,参稽治乱,能勿忧乎?学以致道,见道而绝学,损之又损,以至於无为而无不为,则任其性命之情,无适而不乐,故无忧。

臣义曰:全於天者,无待於外,故绝学。是非无涯,妄知妄见,分别无已,故多忧。学绝则无事於思虑,完复其精神,而不为聪明之役,任其性命之真,何适而不自乐。

唯之与阿,相去几何?善之与恶,相去何若?

御注曰:唯阿同声,善恶一性,小智自私,离而为二,达人大观,本实非异,圣人之经世,在宗庙朝廷,与大夫言,不齐如此,遏恶扬善,惟恐不至,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故也。

臣义曰:唯阿善恶,情妄所分,相去无几,复何所较。唯阿,皆声之所出也,善恶,皆性之所起也,声之与性一也。以唯为恭,以阿为慢,以善为是,以恶为非,皆属乎妄尔。达观玄同,夫复何异。

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。

御注曰: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者,道也。吉凶与民同息者,事也。体道者无忧,涉事者有畏。人之所畏,而不知为之戒,能无患者鲜矣。故君子以恐惧修省。《诗》曰:畏天之威。

臣义曰:无为体道,物我两志,何忧惧之有。涉经世之述,则吉凶同患於民。则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者,不自异於人,而忧乐与民同之也。不畏所畏,能无患乎。

荒兮其未央哉。

御注曰:世故之万变纷纠而不可治,难终难穷,未始有极,所谓善恶特未定也,惟达者知通为一。

臣义曰:事为之域,情变万殊,相代相推,无有终已,扰扰之绪,起於无涯,荒乎其大,无有央极。唯冥於一者,物我两忘,妄情顿尽,而知通为一。

众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春登台。

御注曰:凡物以阳熙,以阴凝,熙熙者,敷荣外见之象。众人失性之静,外游是务,如悦厚味以养口体,如睹高华以娱心志,耽乐之徒,去道弥远。

臣义曰:世故物变,纷纠万绪,日起无穷,其来无际,荒兮未央。学道者深所厌谢,惟体道者不累尔。圣人经世,而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,而继之以荒兮其未央,则虽圣人犹以事为畏也。众人徇物失性,离静涉动,而丧其自贵之至味至乐,而耽逐於事为之末,熙熙而不知其所以为累也。故於外游未徇,自为得味而甘心焉,故如享太牢,自为得趣而娱心焉,故如春登台。

我独怕兮其未兆,若婴儿之未孩。

御注曰:经曰:复归於婴儿,庄子曰:不至乎孩而始谁?婴儿欲虑未萌,疏戚一视,怕兮静止,和顺积中,而英华不兆於外,故若婴儿之未孩。

臣义曰:独然忘我,而游夫性初,怕然无物,而物未兆吠,故若婴儿未孩,心致於一,而未萌欲虑,性全其真,而不见疏戚。

乘乘兮若无所归。

御注曰:《易》曰:时乘六龙以御天。乘乘者,因时任理而不倚乎一偏,故若无所归。

臣义曰:乘理以适其事物之变,而无系累偏倚之向也。

众人皆有余,

御注曰:或问众人?曰:富贵生贪生而慕利者,奢泰之心胜,而损约之志微,故皆有余。其在道日余食赘行。

臣义曰:众人矜揽物伪,得其味乐,故有余。

我独若遗。

御注曰: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。

臣义曰:圣人遗物离人,而立於独者也。

我愚人之心也哉,纯纯兮。

御注曰:孔子曰:吾与回言,终日不违,如愚。纯纯兮,天机不张而默与道契,兹谓大智。

臣义曰:大智者若愚,以其不用智,而无以知为,故浑乎至纯,而机心不萌,精一之至,而与道默契也。

俗人昭昭,我独若昏。俗人察察,我独闷闷。

御注曰:同乎流俗,则昭昭以为明,而其明也小。察察以为智,而其智也凿。遗物离人而傲倪於一世之习,则惛然若亡而存,闷然若钝而利,世俗岂得而窥之?

臣义曰:昭昭、察察,此世俗以小智自私如此,若昏、闷闷,则无所用智,物我大同,惛然若亡,问然若钝。

澹兮其若海,

御注曰:渊静而性定,道之全体。

臣义曰:性海湛然,深不可测,广不可极,道之体也。

飂兮似无所止。

御注曰:变动而不居,道之利用。臣义曰:有物则有止,有止则有系,而不能通。无物则无止,无止则无着,而无所不至,道之用也。

众人皆有以,我独顽且鄙。

御注曰:桂可食,故伐之。漆可用,故割之。人皆知有用之用,而莫知无用之用。众人皆有以,是谓有用之用。我独顽且鄙,是谓无用之用。传曰: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。古者谓都为美,谓野为鄙。顽则不饰智,鄙则不见美,神人以此不材。

臣义曰:堕於形器则可用,可用之物,则物於物者也。物至於加饰而可美,尤为用而不弃者,顽则无饰,鄙则不美,此我之所以无用於世,而世与我相志矣。

我独异於人,而贵求食於母。

御注曰:婴儿慕驹犊从,惟道之求而已。夫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,万物资焉,有母之意。惟道之求此,所以异於人之失性於俗。

臣义曰:人生於道,日构於物,丧其真性,而不知返本,失其所自生,而不知其所养,此所以贵求食於母。求於母,则归於道,而复其性。食於母,则养於道,而全其真。

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

孔德之容,惟道是从。

御注曰:一阴一阳之谓道,物得以生谓之德。道常无名,岂可形容?所以神其德。德有方体,同焉皆得,所以显道,性修反德,德至同於初,故惟道是从。

臣义曰:道妙於无,固不可得而形容。德继於道,故道因德而后显。谓之德,得於道者也。德至同於初,则复与道为一。

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

御注曰:道体至无而用乃妙,有所以为物,然物无非道。恍者,有象之可见。惚者,有数之可推。而所谓有者,疑於无也。故曰道之为物。

臣义曰:道之为物,混成者也,是谓无物之物。恍兮有象,其象不可见,惚兮有数,其数不可推。

惚兮恍兮,中有象焉。恍兮惚兮,中有物兮。

御注曰:见乃谓之象,形乃谓之物,惚恍之中,象物斯具,犹如大空变为雷风,犹如大块化为水火,以成变化,以行鬼神,是谓道妙。

臣义曰:恍惚者,非有非无也。由惚而恍,中有象焉,自无而入有也。由恍而惚,中有物焉,自有而归无也。雷风水火,为象为物,自无而有,自有归无,其成变化,其行鬼神,而还复至道,故曰是谓道妙。

窈兮冥兮,中有精兮。

御注曰:窈者,幽之极。冥者,明之藏。窈冥之中,至阴之原,而天一所兆,精实生焉。

臣义曰:精兆於天一,为形生之本,故继於象。物之后言之惚恍恍惚,有象有物,言道之体也。窈冥有精,则万物所生之始也。

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。

御注曰:精者,天德之至,正而不妄,故云甚真。一而不变,故云有信。且然无间,故其名不去。

臣义曰:一而不离,全乎天德,真之至也。一而不变,其受命如响,信之至也。自古及今,则无古无今,其名不去,所谓常名。

以阅众甫,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?以此。

御注曰:众甫之变,日逝而不停。甚精之真,常存而不去。圣人贵精,故能阅众甫之变,而知其所以然。无思也而寂然,无为也而不动,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,则思为之端起,而功业之迹着,非天下之至精,其孰能与于此?

臣义曰:物以美成谓之甫,万物之美,迁易无常,故众甫之变,日游而不停也。其精之真一而不离,常存而不去,故可以知众甫不常之然。

曲则全章第二十二

曲则全,

御注曰:与物委蛇而同其波,故全其形生而不亏。《庄子》曰:外曲者与人为徒。

臣义曰:无心於物,忘形於我,故能顺万物之变,委蛇致曲,而不与物迕,则物莫之伤,而足以全生矣。

枉则直。

御注曰:遗佚而不怨,阨穷而不悯,故内直而不失其正。《易》曰: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。

臣义曰:直将以求信也,顺物之枉,而不自有其直,故内直而不失其正,非枉己以求直也。苟执己之直,而不能顺变,非所以求信。

洼则盈,

御注曰:无藏也,故有余。

臣义曰:洼则坎下,而水之所钟,故常盈。坎小常盈而无藏,故有余。

弊则新。

御注曰:冬闭之不固,则春生之不茂。

臣义曰:弊於冬,新於春,物理如此。

少则得,多则惑。

御注曰:道要不烦,闻见之多,不如其约也。以支为旨,则终身不解,兹谓大惑。

臣义曰:道德性命,不离於致一,事物云为,其来万绪。

是以圣人抱一,为天下式。

御注曰:其为物不贰,则其生物不测。惟天下之至精,能为天下之至神。圣人抱一以守,不摇其精,故言而为天下则,动而为天下法。

臣义曰:少则得乎性命之理,多则惑於事物之变,是以圣人抱一,而不离於情,体道尽性,而玄同物我,而为式於天下。

不自见故明,

御注曰:不蔽于一己之见,则无所不烛,故明。

臣义曰:自见者,蔽於一曲。不自见者,合而为明。

不自是故彰,

御注曰:不私于一己之是,而惟是之从,则功大名显,而天下服,故彰。

臣义曰:自是者失人,不自是者能任人,能任人则惟是之从,而功显业着,故彰。

不自伐故有功,

御注曰:《书》曰:汝惟不伐,天下莫与汝争功。

臣义曰:自伐则满假,而人不与之为功。

不自矜故长。

御注曰:《书》曰:汝惟不矜,故天下莫与汝争能。

臣义曰:自矜则耀荣,而人不与之成能。

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

御注曰:人皆取先,己独处后,日受天下之垢,若是者常处於不争之地,孰能与之争乎?

臣义曰:有己则有争,忘己则物莫之争。

古之所谓曲则全者,岂虚言哉?诚全而归之。

御注曰:圣人其动若水以交物,而不亏其全,其应若绳以顺理,而不失其直,知洼之为盈,无亢满之累,知弊之为新,无夸耀之迹,若性之自为而不知为之者。致曲而已,故全而归之,可以保身,可以尽年,而不知其尽也。是谓全德之人,岂虚言哉?

臣义曰:虚己以游世,致曲以应理,顺物之变,同於大顺,而不与物迕,得道之全也。不自见,不自是,不自伐,不自矜,至於不争,皆所以致曲也。其明其彰,其功其长,至於天下莫能与之争,可谓诚全而归之也。诚全而归之,故可以保身尽年,而不知其尽也。

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

希言自然。

御注曰:希者,独立於万物之上而不与物对,列子所谓疑独者是也。去智与故,循天之理,而不从事於外,故言自然。

臣义曰:希则疏於物,而不与物偶者也,故能独立乎万物之上,而不与物对。自然则无所因而然者也,有所因,人为也,无所因,天理也,故去智与故,循天之理,而不从事於外。

故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终日。孰为此者?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,而死於人乎?

御注曰:天地之造万物,风以散之,委众形之自化,雨以润之,任万物之自滋,故不益生,不劝成,而万物自遂於天地之间,所以长且久也。飘骤则阴阳有缪戾之患,必或使之,而物被其害,故不能久。

臣义曰:风以鼓散为化,雨以润泽为利,其气和,其时应,任万物之自化自利尔,故能长且久也。飘风骤雨,其气胜,其至暴,伤二气之和,缪四时之令,故物为之害,天地为此,且不能终乎朝日之久,况人乎。此所以要复乎希言自然也。

故从事於道者,道者同於道,德者同於德,失者同於失。同於道者,道亦得之。同於德者,德亦得之。

同於失者,失亦得之。

御注曰:希则无所从事,无声之表,独以性觉,与道为一而不与物共,岂德之可名,失之可累哉?惟不知独化之自然,而以道为难知,为难行,疑若登天然,似不可及也,乃始苦心劳形而从事於道,或倚於一偏,或蔽於一曲,道术为天下裂。道者同於道,德者同於德,失者同於失,而不自得其得,则其得之也,适所以为失欤?

臣义曰:道者,物我俱忘,太虚之中,凝然独觉,而复於常无。道且强名,何所从事。有所从,有所事,则离乎道,而涉乎形器,而为人为之伪。彼以道为难知难行,故同之。有得有失,至於心苦思虑,形劳枯槁,终身从事,役其天真而不知返,故道、德、失三者,认之为道,屈己从事,求其所同,各得其得。其所得也,正归於失,不冥於希。

信不足,有不信。

御注曰:信则不妄,妄见真伪,以道为真,以物为伪,则於信为不足,故有不信。惠施、韩非之徒,皆原於道大者对小之称,故可名焉。道之妙,则小而幽,道之中,则大而显。

臣义曰:道体常无,故无名。以其无不通也,故字之以道。以其无不周也,故强名之曰大。

大曰逝,

御注曰:运而不留故曰逝。

臣义曰:大而无所不往故也。

逝曰远,

御注曰:应而不穷故曰远。

臣义曰:逝而不已,故应而不穷。

远曰反。

御注曰:归根曰静,静而复命,故曰反。道之中体,方名其大,则遍覆包含而无所殊易,所谓以言乎远则不御也。动者静,作者息,则反复其道,不离於性,《易》所谓以言乎迩则

静而正也。

臣义曰:逝不已故远,远则必反,反则归复於道。

故道大,天大,地大,王亦大。

御注曰:道覆载天地者也,天无不覆,地无不载,王者位天地之中,而与天地参,故亦大。

臣义曰:天地之覆载,冒於道也。王位於两间,辅成天地之宜,以育万物。天统地,道统天,莫大於四者。

域中有四大,而王处一焉。

御注曰:自道而降,则有方体,故云域中。静而圣,动而王,能贯三才而通之人道,於是为王。故与道伺体,与天地同功,而同谓之大。

臣义曰:道物物而非物,於物也谓之有物,道之中体也,故与天地王皆未离乎域中之大。

人法地,地怯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
御注曰:人谓王也,天不产而万物化,地不长而万物育,帝王无为而天下功,其所法者,道之自然而已。道法自然,应物故也。自然非道之全,出而应物,故降而下法。

臣义曰:有所合,而自有所然而然,则自然者在有物之上,出非物之下,非道之全也。惟道出而应物,故下法焉。四者各有所法,非有先后,亦莫知其所始也。

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

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是以君子终日行,不离辎重。

御注曰:重则不摇夺而有所守,故为轻根,静则不妄动而有所制,故为躁君。静重以自持,则失之者鲜,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,是以履畏涂而无患。

臣义曰:重能任轻,而轻不足以任重,故重为之根,而轻可举矣。静能制躁,而躁不足以制静,故静为之君,而躁可定矣。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者,言无时而不重也,岂可轻有云为哉。重则难动,难动则虑一,虑一则周,周则无殆於事。辎重行者,藉以自给,故不可离也。内重则物轻矣,故耳目之欲不能乱,贵势不能摇,死生不能变,故虽履畏涂,复何所患。

虽有荣观,燕处超然。

御注曰:荣观在物,燕处在身,身安然后物可乐。

臣义曰:乐物者悦外,故心驰於荣观。恬养者凝和,故身宁於燕处。故虽有荣观,曾不如超然於燕处也。

如何万乘之主,而以身轻天下?

御注曰:天下,大物也,有大物者,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,故不可以身轻天下。

臣义曰:人君以一身任天下之重,故不可以身轻天下。

轻则失臣,躁则失君。

御注曰:不重则不威,故失臣。不倡而和,则犯分,故失君。

臣义曰:重静则有制,而君臣之道得。

善行章第二十七

善行无辙迹,

御注曰:所存者神,所过者化,故无辙迹。

臣义曰:不行而至者,善行也。道自行於天下,而我无为也,故无辙迹。至德之世,不尚贤,不使能,上如标枝,民如野鹿,神化不知,何迹之有。

善言无瑕谪,

御注曰:和以天倪,因以蔓衍,故无瑕谪。言行之大,始於拟议,而终於成变化。惟圣人为能善其言行,而成变化之妙。故行无辙迹之可寻,言无瑕谪之足累。

臣义曰:不言而喻者,善言也。不言,故无瑕谪。圣人收聪明於旒纩,而寄视听於天下,恭己南面,而事遂於百姓。天何言哉,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

善计不用筹算,

御注曰:通於一,万事毕,况非数者乎?故不用筹算,而万殊之变,若数一二。

臣义曰:冥於一致,循天之理,彼扰扰万绪,了然能应,何瑕筹算,计之善也。

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,

御注曰:涂那守神,退藏於密。臣义曰:收视反听,归休袭明,神与气复,气与道会,善闭於在我者如此。止邪於未然,绝恶於未萌,俾不肖之心,无自而生,善闭於在物者如此。

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。

御注曰:待绳约而固者,是削其性也。或不言而饮人以和,与人并立,而使人化,则不约而固,孰能解之?

臣义曰:上以至信结天下,而天下足於信,至於老者安之,少者怀之,其孰能解。

是以圣人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。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。

御注曰:善者道之继,冥於道则无善之可名。善名立则道出而善世。圣人体道,以济天下,故有此五善,而至於人物无弃。然圣人所以爱人利物,而物遂其生,人乐其性者,非意之也。反一无迹,因其常然而已。世丧道矣,天下举失其恬淡寂常之性,而日沦於忧息之域,非圣人其孰救之?

臣义曰:圣人体道无为,以神化天下,本五善以股用,救人於未病,救物於未伤,且不示其救之之迹,而民亦莫知其何力於我,各安其生而已。

是谓袭明。

御注曰:袭者不表而出之,袭明则光矣而不耀。

臣义曰:我不示其所以,而人莫知其然,故袭上之五善,是谓袭明。

故善人不善人之师。不善人善人之资。

御注曰:资以言其利,有不善也,然后知善之为利。

臣义曰:有善而后见人之不善,故善人为不善人之师。有不善然后见人之善,故不善人为善人之资。

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。

御注曰:天下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善与不善,彼是两忘,无容心焉,则何贵爱之有?此圣人所以大同於物。

臣义曰:善恶明而情伪起,天下始不胜於治,故无贵爱,然后善恶两忘,彼是一实,而玄德全矣。

虽智大迷,是为要妙。

御注曰:道之要妙,不暗众善,无所用智,七圣皆迷,无所问涂,义协于此

臣义曰:有知则有物,而不知无物之妙,虽曰智,於道大迷。道妙本此,故谓之要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四竟

5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五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五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道经

知其雄章第二十八

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,为天下溪,常德不离,复归於婴儿。

御注曰:雄以刚胜物雌柔静而已。圣人之智知所以胜物矣,而自处於柔静,万物皆往,资焉而不匮,故为天下溪。溪下而流水所赴焉,盖不用壮而持之以谦,则德与性常合而不离,是谓全德,故曰常德不离,复归於婴儿。气和而不暴,性醇而未散,婴儿也。孟子曰:大人者,不失其赤子之心。

臣义曰:雄以阳故动而刚,雌以阴故静而柔,夫动则向於有为,静则本乎有守。动而不失其静,故知其雄而动以时也。惟静可以制动,故其守在雌,而不以刚胜。雌静而下人故为群动之所归,如彼溪者,纳流资物,不见其乏,德至有常,一而不离,静之至也,复归於婴儿者,德复同於初矣。

知其白,守其黑,为天下式。为天下式,常德不忒,复归於无极。

御注曰:白以况德之着,黑以况道之复。圣人自昭明德,而默与道会,无有一疵,天下是则是效,乐推而不厌,故为天下式。正而不妄,信如四时,无或差忒,若是者难终难穷,未始有极也。故曰常德不忒,复归於无极。《书》於《洪范》言王道曰归其有极,老氏言为天下式,曰复归於无极。极,中也。有极者,德之见於事,以中为至。无极者,德之复於道不可致也。

臣义曰:白之为色,未受采也,照以天光,昭然而明。黑之为色,不可变也,复乎玄冥,默然而契。故黑在所守,而白不可不知也。知白而守黑,则虚己而不自用其明,致一而有以契乎道。以是为式,久而不差,如彼

寒暑,天运不武。故复归於无极,谓之有极,则不离乎中,谓之无极,则无所不至。无所不至,复乎道者然也。

知其荣,守其辱,为天下谷。为天下谷,常德乃足,复归於朴。

御注曰:性命之外,无非物也。世之人以得为荣,以失为辱,以泰为荣,以约为辱。惟圣人为能荣辱一视,而无取合之心。然不志於期费,而以约为纪,亦虚而已,故为天下谷。谷,虚而能受,应而不藏,德至於此,则至矣尽矣,不可以有加矣。故曰常德乃足。朴者道之全体,复归於朴,乃能备道。夫孤寡不谷,而王公自以为称,故抱朴而天下宾。

臣义曰:圣人虚己以应世,知物之为荣,而不见可欲,其守在辱,而不为物先,不为动始,应於彼而已,故为天下谷。其体中虚,其应无穷,德至於此,足以赡足万物,而不见终始,德之足也。朴者,物之全,道之体也,备道然后可以返朴。

朴散则为器,

御注曰: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有形名焉,有分守焉,道则全,天与人合而为一,器则散,天与人离而为二。

臣义曰:物以混全为朴,适用为器,朴散则判道之全,为器则物为之用。

圣人用之,则为官长。

御注曰:道之全,圣人以治身。道之散,圣人以用天下。有形之可名,有分之可守,故分职率属,而天下理。此之谓官长。《易》曰:知微知彰,知柔知刚,万夫之望,与此同义。

臣义曰:道全於朴,性之一也,器殊而用异,材之别也。圣人分职帅属,为之官长,在乎善器使也。

故大制不割。

御注曰:化而裁之,存乎变,刻雕众形,而不为巧。

臣义曰:圣人因人材而器使之,以为百官之长,而圣人无为以制天下,而无所用其力。

将欲章第二十九

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,吾见其不得已。

御注曰:天下,大物也。有大物者,不可以物,物而不物,故能物物。明乎物物者之非物,而无以天下为者,若可以寄托天下。将欲取天下而为之,则用智而恃力,失之远矣。是以圣人任道化而不尚智力,秦失之强,殆谓是欤!

臣义曰:有所取,则物或夺之,有所为,则物或败之,天下谓之神器,非有心者之所能取,非有力者之所能为。圣人无心而复乎无为,故天下乐推而不厌。

天下神器,

御注曰:制於形数,囿於方体,而域於覆载之两间,器也。立乎不测,行乎无方,为之者败,执之者失,故谓之神器。

臣义曰:谓之神,非有形也,谓之器,非无形也,有形无形,皆不可得,惟体道者得。惟体道者得之,非智力所能为,所能执也。

不可为也。

御注曰:宰制万物,役使群动,必有不器者焉,然后天下治。故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。

臣义曰:堕於器,故为不器者所用为之以无为,故天下为之用。

为者败之,

御注曰:能为而不能无为,则智有所困。《庄子》曰:多知为败。

臣义曰:为之以力,则力必竭,故困,困斯败。

执者失之。

御注曰:道之贵者时,执而不化,则失时之行,是谓违道。

臣义曰:时徙不留,道与之化,执而不通,失时之利。

故物或行或随,或嘘或吹,或强或赢,或载或隳。

御注曰:万物之理,或行或随,若日月之往来。或嘘或吹,若四时之相代。或强或赢,若五行之王废。或载或集,若草木之开落。役於时而制於数,固未免乎累,惟圣人为能不累於物,而独立於万物之上。独往独来,是谓独有。独有之人,是谓至贵。故运神器而有余裕,物态不齐,而吾心常一。

臣义曰:有行则有随,有嘘则有吹,有强则有赢,有载则有隳,物理之固然也。惟圣人不累於物,而独立其上,故不与物迁徙,而善运神器。

是以圣人去甚、去奢、去泰。

御注曰:圣人睹万物之变迁,知满假之多累,故无益生,无侈性,无泰至,游乎券内而已。若是则岂有为者之败,执者之失乎?故曰繁文饰貌无益於治。

臣义曰:圣人知行随吹嘘强赢载隳不一之物理,故知甚则变,奢则窘,泰则否,故务去之,而无满假之累。

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

以道佐人主者,不以兵强天下。

御注曰:三军五兵之运,德之末也。末者,古人有之而非其所先。以道佐人主者,务本而已,故不以兵强天下。

臣义曰:兵,凶器也,所以辅德,圣人不得已而用之,故为德之末,非尧舜之道,不敢陈於王前,故当以道佐主。

其事好还。

御注曰:孟子所谓反乎尔者。

臣义曰:强必弱,其势然也。况以兵取强於天下,其能终强耶。

师之所处,荆棘生焉。大军之后,必有凶年。

御注曰:下夺民力,故荆棘生焉。上违天时,故有凶年。《诗》曰:绥万邦,屡丰年。绥万邦,则人和矣,人和则天地之和应。

臣义曰:师之所处,破亡民业,故荆棘生。大军之后,杀气伤天和,故阴阳乖而凶年至。

故善者果而已矣,不敢以取强焉。

御注曰:事求可,功求成,用力少,见功多者,圣人之道。以强胜人,是谓凶德,故师克在和不在众。

臣义曰:勇於强取必胜者,众人之所谓果,不敢取强,而果於勿矜勿伐勿骄,不得已而已。

果而勿矜,果而勿伐,果而勿骄,果而不得已,是果而勿强。

御注曰:绿於不得已之类,圣人之道,故师以中而吉,以正而无咎,不得已而后应,功求成而已。自矜则不长,自伐则无功,自骄则不足观也已。体此四者,所以成而勿强。臣义曰:果於勿矜,故足以成能。果於勿伐,故足以成功。果於勿骄,故不盈而善胜。果於不得已,故不轻而善动。其果如此,故能有成,何以强为。

物壮则老,

御注曰:夏长秋杀之化可见已。

臣义曰:盛则有衰,物化如此。

是谓非道。

御注曰:道无终始,不与物化。

臣义曰:道以柔弱为用,故亘古今而不变,物以强自累,其生非道故也。

非道早已。

御注曰:外乎道,则有壮老之异。

臣义曰:形非道不生,外乎道,故早已 o

夫佳兵章第三十一

夫佳兵者,不祥之器,物或恶之,故有道者不处。

御注曰:吉事有祥,兵,凶器也,故曰不祥。兵戢而时动,有道者耀德不观兵,故不处。

臣义曰:师之所处,荆棘生焉,大军之后,必有凶年,器之不祥如此,故为物恶,有道者不处也。

是以君子居则贵左,用兵则贵右。兵者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。

御注曰:左为阳而主生,右为阴而司杀,阳为德,阴为刑,君子贵德而畏刑,故曰非君子之器。

臣义曰:阳以生为德,故贵左。阴以杀为刑,故贵右。尚杀,故为不祥之器。尚德,故为君子之器。

不得已而用之,恬淡为上,故不美也。若美必乐之。乐之者,是乐杀人也。

御注曰:禁暴救乱,逼而后动,故不得已。无心於胜物,故曰恬惔为上。无必於胜物,则兵非所乐也,故不美。

臣义曰:杀以止杀,岂得已也。兵非所乐,故不美。不美,故以恬惔为上。

乐杀人者,不可得志於天下矣。

御注曰:国君好仁,天下无敌。安其危而利其灾,乐其所以亡者,怨之所归,祸之所集也。

臣义曰:乐於杀人,不仁甚矣。不仁故嗜杀,而人无所向生,故为怨祸之府。

吉事尚左,凶事尚右,是以偏将军处左,上将军处右。言居上势则以丧礼处之。杀人众多,以悲哀泣之。战胜,以丧礼处之。

御注曰:《易》以师为毒天下,虽战而胜,必有被其毒者,故居上势与战胜者,以丧礼处之。

臣义曰:仁人之於天下,无彼我之异,无远近之殊,一视同仁,故恶佳兵为不祥之器,以哀礼处军。杀人众多,以悲哀泣之,战胜以哀礼处之,岂得已而用之也。

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

道常无名。

御注曰:道者,天地之始,岂得而名?

臣义曰:生天生地者,道也,道常於无,何名之有。

朴虽小,天下莫能臣。

御注曰:朴以喻道之全体,形名而降,大则制小,道之全体,不离於性,小而辨物,庄周所谓其有真君存焉。

臣义曰:道未散於形器,故曰朴。朴妙而小,万物莫不尊之,其孰能臣。

侯王若能守,万物将自宾。

御注曰:道足以为物之主,则物将自宾。庄子曰:素朴而民性得矣,服万物而不以威刑,几是已。

臣义曰:道之朴,浑全於一者也,侯王致而守之,以为天下正,则物不召而自至。复於无者,道也。向於有者,物也。故道为物主,而物服於道而归之,故为宾。

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,人莫之令,而自均。

御注曰:纯素之道,守而勿失,匪特物将自宾,上际於天,下蟠於地,上下与天地同流,则交通成和,而万物咸被其泽。甘露者,天地之和气。

《传》曰:帝王之德,上及太清,下及太宁,中及万灵,则甘露降。

臣义曰:侯王得一而守之,所以调和天人之际,使之无间,故天地之交感,阴阳和应,甘露之降,均於天下,孰使之然哉。

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。夫亦将知止,知止所以不殆。

御注曰:大道之序,五变而形名可举,有形之可名,则道降德衰,浇淳散朴,而莫之止。世之仁人,蒿目而忧世之患,不仁之人,决性命之情,而饕贵富。圣人不然,始制有名,则不随物迁,淡然自足,孰能危之?故云知止不殆。

臣义曰:道全於一为朴,朴之始制有名,名起於一,自一之万,而物莫不有名。正其名,顺其理,斯可以知止矣。泥名着有,随物迁徙,往而不反,涉世累之患,忘性命之真,而失其所安,岂不殆哉。

譬道之在天下,由川谷之与江海也。

御注曰:天下,一性也。道之在天下,以性而合,由川谷之与江海,以水而聚,同焉者得,类焉者应,圣人之临往,何为哉?因性而已矣。

臣义曰:性,一也,出乎道之大全,则性与道皆冥於一,散为川谷,会为江海,水何有异。

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

知人者智,

御注曰:《传》曰:智如目也,能见百步之外,内不能自见其睫。察人之邪正,若辨白黑,是智之事知人而已 o

臣义曰:私己见以知人,而得人之审,故曰智。智虽因於天,而有人为预焉。故於己之见则昧。

自知者明。

御注曰:《易》曰:复以自知,《传》曰:内视之谓明,智以知人,则与接为构,日以心国,复以自知者,静而反本,自见而已,天地之鉴也,万物之照也。

臣义曰:知物则逐妄,自知则返本,返本则虚一而静,惟静故明,足以鉴天地,照万物。

胜人者有力,自胜者强。

御注曰:至人尚德而不尚力,务自胜而不务胜人。智者诈愚,勇者若怯,此胜人也。而所恃者力。胜己之私,以直养而无害者,自胜也。出则独立不惧,处则遁世无闷,无往而不胜,所以为强。

臣义曰:以力为胜,胜人者也。以强为胜,自胜者也。胜人则人有时而不胜,自胜则物莫能敌,故为之强。嗜欲之至,利害之摩,威武之所临,富贵之所诱,贫贱之窘,死生之迫,无所动其心,此所谓自胜也。

知足者富,

御注曰:有万不同之谓富,知足者务内游而取足於身,万物皆备,国财并焉。

臣义曰:不自足者,歉然求之无厌,而未始有足也。足於我而无待於外,富孰加焉。

强行者有志。

御注曰:自强不息,斯志於道。

臣义曰:强於自胜,行而不息,有志於道者如此。

不失其所者久,

御注曰:立不易方,故能久於其道。与时推移,与物转徙者,可暂而已。

臣义曰:抱一不离,气守不乱,神全而游夫物初,故复乎道常。

死而不亡者寿。

御注曰:生有所乎萌,死有所乎归,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圣人通乎昼夜之道,而知死之未始异於生,故其形化,其神不亡,与天地并,而莫知其极,非寿而何?此篇之义,始於知人,所以穷理,中於知足,所以尽性,终於不亡,所以至於命,则造化在我。非夫无古无今,而入於不死不生者,孰能与此?

臣义曰:有生斯有死,有死则有生,死生犹朝暮之变尔。物之出入於变化者,皆然也。圣人达死生之变,通昼夜之理,虽形体顺变,而性觉湛然,莫知其极。蔽蒙之人,迷愚抱执则虽生也其犹死尔。达观忘形神全於一,不见终始,虽云其死,孰知其亡,故曰寿。

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

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。

御注曰:泛兮无所系輆,故动静不失,往来不穷,左之右之,而无不可。

臣义曰:道无乎不在,故泛然无所不之,左之右之,何系之有。

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,功成不居。

御注曰:往者资之,求者与之,万物自形自化,自智自力,而不居其功。譬彼四时,功成者去。

臣义曰:庄周曰:形非道不生,则道者万物所恃以生者也。道生万物,而未始或辞,生其所自生,成其所自成,何功之居。

衣被万物而不为主,故常无欲,可名於

小矣。万物归焉而不知主,可名於大矣。

御注曰:道复於至幽则小,而与物辨;显於至变则大,而与物交。与物辨,故常无欲,与物交,故万物归焉。覆露乎万物而不示其宰制之功,故不为主。鼓舞乎群众,而莫窥其归往之述,故不知主。夫道非小大之可名也,云可名者,道之及乎物者尔。

臣义曰:道遍覆於万物,而藏於至无,未始出而主之也,故曰不为主。常无欲,则与物辨而复於至幽,故名於小矣。万物鼓舞於道,而为之归往,未始知其所以为主也,与物交而显於至变,而物所不能知,故可名於大。不为主者,道也,不知主者,物也,物不足以知道,而所可见者,大而无方尔。

是以圣人终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

御注曰: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,故业大而富有,孟子曰:大而化之之谓圣。夫大而能化,则岂有为大之累,所以能成其大。

臣义曰:道以不为主,故万物归往焉而不知,故可名於大。是故圣人不自大,所以能成其大者,体道故也。

执大象章第三十五

执大象,天下往。

御注曰:象如天之垂象,无为也,运之以健,无言也,示之以文。圣人之御世,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,而民归之如父母,故曰执大象,天下往。

臣义曰:大则有形,象则有像,故以执言之。圣人体道无为,夫何所执。出而经世,则道之所运,文之所示,盖有象焉,执其象而不示之以迹,而天下化其道,故为天下之所归往。其象也本乎道,故谓之大。

往而不害,

御注曰:阴阳和静,鬼神不扰,群生不伤,万物不夭,民虽有知,无所用之,何害之有?

臣义曰:天下归往,则投迹者众。以迹治之,所以为害。圣人无为於上,而遂万物之自然,诱然皆生,而不知其所生,同焉皆得,而不知其所得,使天地之间幽之阴阳鬼神、明之群生万民,各适其性,无所往而不利,故曰不害。

安平泰。

御注曰:安则无危亡之忧,平则无险陂之患,泰者通而治也。

臣义曰:往而不害,则无所往而不自安,安则底於平而同於道,是道之泰也,故安而后平,平而后泰。

乐与饵,过客止。

御注曰:悦声与味者,世之人累乎物而不能自解者,物有结之,故止。

臣义曰:乐以声感人,饵以味悦口,以其所美,感移於人,而心为之留,其不能自解如此。

道之出言,淡乎其无味。视之不足见,听之不足闻,用之不可既。

御注曰:味之所味者尝矣,而味味者未尝呈,故淡乎其无味。色之所色者彰矣,而色色者未尝显,故视之不足见。声之所声者闻矣,而声声者未尝发,故听之不足闻。若是者,能苦能甘,能玄能黄,能宫能商,无知也而无不知也,无能也而无不能也,故用之不可既。

臣义曰:至道无味无见无闻,而复乎至无,以无应有,从体起用,故用之不既。

将欲歙之章第三十六

将欲歙之,必固张之。将欲弱之,必固强之。将欲废之,必固兴之。将欲夺之,必固与之。

御注曰:阴阳相照,相盖相治,四时相代,相生相杀,万物之理,人伦之传,其敛散也,其盛衰也,其愤起也,其亏盈也,几常发於至微而莫睹其朕,惟研几之圣人得先见之吉,贤者殆庶几而已。阳盛於夏,而阴生於午,阴凝於冬,而阳生於子。句践欲弊吴,而劝之伐齐,智伯欲袭仇由,而遗之广车。此圣人所以履霜而知坚冰之至,消息满虚,不位乎其形,故勇者不能弱,智者不能夺。

臣义曰:阴阳之运,万物之理,其盛衰强弱,盈亏成败,旋环无已,必有几焉,发於至微。圣人研几,得乎先见,故能微明。是以固张以歙其张,固强以弱其强。以彼兴之不义也,又固兴之,则势自废也。以彼取之不善也,又固与之,则势自夺也。然则刚强在彼,柔弱在此,而强者必折,理之自然也。圣人所以酬酢万变,成天下之务,而物莫知其所由然者,以此道也。

是谓微明。

御注曰:其未兆为微,而其理为甚着,扬雄曰:水息渊,木消枝,贤人睹而众莫知。

臣义曰:无形之中,独见有焉,其微如此,而万物之理,藏乎其间。研几先见,探赜得之,盖已甚明。贤人功用同乎造化,而众何以知。歙张弱强,废兴与夺,微明如此。

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。

御注曰:积众小不胜为大胜者,惟圣人能之。经曰: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。《庄子》外篇论夔虱风之相怜曰:指我则胜我,犹我则胜我,而折大木,辈大屋者,惟我能也。

臣义曰:以刚胜刚,其刚必折,以强制强,其强交伤。柔则不争,而物莫与之争。弱则不敌,而物莫与之敌。故刚之与强,反为柔弱之所胜,理势然也。

鱼不可脱於渊,国之利器,不可以示人。

御注曰:渊者,鱼之所以藏其身,利器者,国之所以制人。吞舟之鱼,砀而失水,则蚁能苦之,故不可脱於渊。君见赏者则人臣用其势,君见罚者则人臣乘其威,赏罚者治之具,且不可示,况治之道乎?圣人所以操利器而不示,非用其强也,盖有妙道焉。能穷海内而无智名,威服万物而无勇功,不务於胜物,而得常胜之道。阳开阴闭,变化无穷,驭群臣,运天下,而莫之测,故制人而不制於人。本在於上,要在於主,而天下治。

臣义曰:鱼以深渊藏其身,脱於渊则制於人,国以利器藏其用,示於人测不能制人。圣人运化机於不测,干至权以适变,宰制天下,役使群动,而神德妙道,物莫得窥其涯略,至於智名勇功,不可得而形容,则赏罚治具,孰得有倒持之患。

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

道常无为,而无不为。

御注曰: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

臣义曰:道常无为者,道之体也。而无不为者,道之用也。道不为而自然付当万物,而无不为也.

侯王若能守,万物将自化。

御注曰:鉴水之与形接也,不设智故,而物之方圆曲直不能逃也。侯王守道以御世,出为无为之境,而为出於无为,化贷万物,而万物化之,若性之自为,而不知为之者,故曰自化。

臣义曰:天何言哉,四时行焉,侯王体道法天,治之以无为,而不废其所为,见其无不为,而实未尝为,因物之理,乘时之适,我何为哉,道为之守尔。我以道化万物,而万物化其道,而莫知其为之者,故曰自化。

化而欲作,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。

御注曰:《孟子》曰:待文王而后兴者,凡民也。民惟上之从化,而欲作则离道以善,险德以行,将去性而从心,不足以定天下,惟道无名,朴而未散,故作者镇焉。救催者莫若忠,为是故也。

臣义曰:上以道化天下,万物化上所守之道,而不知其所以化,亦将复乎性命之常,而同然皆生於无为之域,故谓之化。作则有为也,欲作则将向乎有为,而流於伪。以无名之朴,镇定其志,泯其欲作之妄,而俱复乎天性之浑全。

无名之朴,亦将不欲。

御注曰:季真之莫为,在物一曲,古之道术,有在於是者。虽然:寡能备天地之体,故亦将不欲,此老氏所以祛其惑,解其蔽。

臣义曰:道,强名也,忘其所守之总,松其欲作之心,谓之无名之朴。无名之朴,亦将不欲,则不欲之欲,且又忘矣。忘其所忘,所以反乎无物。物我元同,何欲之有。

不欲以静,天下将自正。

御注曰:水静则平户准,大匠取法焉。不欲以静,则不失其正,先自矣,故天下将自正。《易》曰:乾道变化,各正性命。乾道变化,则无为也,各正性命,则不欲以静,天下将自正也。以道治天下,至於各正性命,此之谓治之至。

臣义曰:不欲则心复於无,以静则虚一而正,先自正矣,故天下将自正。天下至於各正性命,道治之极致也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五竟

6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六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六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德经

御注曰:道无方体,德有成亏,合於道则无德之,可名,别於德则有名之可辨,仁义礼智,随量而受,因时而施,是德而已户、体道者异乎此,故列於下经。

臣义曰:道乃强名,复於常无,故无方体。德有所得,继道之失,故有成亏。无得为德,冥於一政,则德与道浑乎无名。有得为德,至於自私,则德与道明然可辨。化者得之为仁,义者得之为义,即理为礼,即知为智,德之所受所施,其名可辨,而离远於道。惟全德者,实无所得,而未尝异道。

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

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。

御注曰:物得以生谓之德,同焉皆得,默与道会,过而不悔,当而不自得也,是谓不德。孔子不居其圣,而为圣之时,乃所以有德。

臣义曰:物生乎道,而各得於道。德全於性,与道浑一,而未始或异,无得於道而道自得也,故德周万物而无累。

下德不失德,是以无德。

御注曰:认而有之,自私以失道,何德之有?

臣义曰:以德为得,以得为执,有之不失,离道远矣。

上德无为,而无以为。

御注曰:不思而得,不勉而中,不行而至,上德也。

臣义曰:无为则无得於道也,无得於道,则复於至无,而无以为也。

下德为之,而有以为。

御注曰:不思则不得,不勉则不中,不行则不至,下德也。德有上下,此圣贤之所以分欤?离形去智,通於大同,仁义礼智,盖将简之而弗得,故无以为。屈折礼乐,吁俞七义,以慰天下之心,得人之得,而不自得其得,故有以为。

臣义曰:有为则有得,而道也有德於道,则不能无为,而势不自已也。

上仁为之,而无以为。

御注曰:尧舜性之仁,覆天下而非利之也,故无以为。

臣义曰:德无不容,而仁迸行焉,无事於作,故无以为。

上义为之,而有以为。

御注曰:列敌度宜之谓义,以立我以制事,能无为乎?

臣义曰:有我可立,有事可制,仁有不足,道无不理,而义功着焉为可已。

上礼为之,而莫之应,则攘臂而仍之。

御注曰:礼以交物,以示人以节文仁义,其用多矣。莫先施报而已,施之尽而莫或报之,则忿争之心生,而乖乱之变起。春秋之时,一言之不雠,一拜之不中,两国为之暴骨,则攘臂而仍之,尚其患之小者。圣人厚於仁而薄於义,礼以履之,非所处也。故上仁则同於德,上义则有以为,上礼则有莫之应者。

臣义曰:礼曲为防事为制,节文仁义,发乎容体,虽名止邪之具,然尚往来先报施,以其繁缛,迭相责望,此实争乱之端。

故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夫礼者,忠信之薄,而乱之首也。

御注曰:道不可致,故失道而后德。德不可至,故失德而后弁。仁可为也,为则近乎义,故失仁而后义。义可亏也,亏则饰以礼,故失义而后礼。至於礼则离道滋远,而所失滋众矣。凡物不并盛,阴阳是也。理相夺予,威德是也。实厚者貌薄,父子之礼是也。由是观之,礼繁者实必衰也,实衰则伪继之,而争乱作,故曰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。

臣义曰:有得於道,道之失也。有为於仁,德之失也。相嘘相濡,化之失也。有制有介,义之失也。文灭质,博溺心,而忠信薄矣。礼之所制者外,所事者迹,所拘者繁文,则所本者末也,此虚伪日滋,为乱之始。前识者,道之华而愚之始也。

御注曰:道降而出,出而生智,以智为凿,揣而锐之,敝精神而妄意度,兹谓前识。前识则徇末而忘本,故为道之华。心劳而智益困,故为愚之始。亿则屡中,此孔子所以恶子贡。

臣义曰:道以不知不识为本,而贵乎无以知为也,故以智巧为末。华,草木之末也,华盛则本衰矣。事於智巧,豫事而识,则去本远矣,故为道之华。以知为智,兹所以为愚之始。

是以大丈夫处其厚,不处其薄,居其实,不居其华,故去彼取此。

御注曰:在彼者,道所去,在此者,道所尚。道所尚则厚而不薄,实而无华,非夫智足以自知,返其性本而不流於事物之末习,其孰能之?《易》曰敦复无悔,中以自考也。敦者,厚之至也。人生而厚者,性也。复其性者,处其厚而已,此大丈夫所以备道而法德。

臣义曰:本乎在我者此也,道之本也。本乎在物者彼也,道之末也。本则言其厚而实,末则言其薄而华。取此所以处厚而居实,去彼所以不处薄而不居其华,知所去取,是谓大丈夫。

昔之得-章第三十九

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谷得一以盈,万物得一以生,王侯得一以为天下正。其致之一也。

御注曰:《庄子》曰,通於一,万事毕。政一则不二,抱一则不离,守一则不迁。能知一,则无一之不知,不能知一,则无一之能知。昔之得一者,体天下之至精,物无得而耦之者,故确然乎上者,纯粹而不杂。险然乎下者,静止而不变。至幽而无形者,神也。得一则不昧,至虚而善应者,谷也。得一则不穷,万物以精化形,故得一以生,侯王以独制众,

故得一以为天下正。自天地以至於侯王,虽上下异位,幽明散殊,而天之二所以清,地之所以宁,侯王之所以为天下正,非他求而外铄也。致之而已,故曰其致之一也。

臣义曰:昔则近古,今则向事。近古则言去道未远,天地神谷侯王皆本乎道。故以昔言一者,道之朴也。至虚混全二至精未散,气复於元,故天得之纯粹而不杂,故其体也清。地得之静止而不变,故其体也宁。至幽之鬼神得之,则其灵不昧。至虚之空谷得之,则其盈不穷。万物得之,精全其生。侯王得之,为天下正。皆本乎道,其致一也。

天无以清将恐裂,地无以宁将恐发,神无以灵将恐歇,谷无以盈将恐竭,万物无以生将恐灭,侯王无以为正而贵高将恐蹶。

御注曰:天职生覆,地职形载,裂则无以覆,发则无以载。神依人而行者也,歇则无所示。谷受而不藏者也,竭则莫之应。聚则精气为物,得一以生故也。散则游魂为变,失一以灭故也。惟正也,故能御万变而独立於万物之上,无以为正而贵高,将不足以自保,能无蹶乎?

臣义曰:天清於一,无以清则裂而不能广覆。地宁於一,无以宁则发而不能厚载。神,灵於一,无以灵则歇而无所示。谷盈於一,无以盈则竭而莫能应。万物生於一,无以生则灭。侯王正於一,无以正则蹶。故贵以贱为本,高以下为基。

御注曰:贱者,贵之所恃以为固,下者,高之所自起。世之人睹其末,而圣人探其本,世之人见其成,而圣人察其微,故常得一也。

臣义曰:贵而忘贱,其贵庭矣。高而忘下,其基危矣。

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,此其以贱为本耶,非乎?

御注曰:孤寡不谷,名之贱者也,而侯王以为称,知所本、而已。侯王所以贵高而不历,其以此乎?

臣义曰:侯王知所本在贱,故以孤寡不谷自称,而不以贵高自累,故能保其贵。

故致数誉无誉。

御注曰:自高以胜物,自贵以贱物,强而不知守以柔,白而不知守以黑,以求誉於世,而致数誉,则过情之誉暴集,无实之毁随至,所以无誉。

臣义曰:知一则知本,故能自贱自下,而韬乎至贵。苟自高自贵,数以求誉,而无实之毁,其能免乎。

不欲琭琭如玉,落落如石。

御注曰:玉贵而石贱,一定而不变,圣人乘时任物,而无所底滞,万变无常,而吾心常一,是真得一者也,故不可得而贵贱。孟子曰:所恶乎执一者,谓其执一而废百也。不欲琭琭如玉,落落如石,非知化之圣不能及此,是谓上德。

臣义曰:玉石性正一而不变者也,一而不能变是物也,非所谓得一者也。得一者,曲应万变,酬酢无穷,而无所底滞,而心未始或离於一,孰得而贵贱之也。如玉贵之也,如石贱之也,玉石不能变,贵贱盖已定,非所谓通於一者也,故曰不欲。

反者道之动章第四十

反者道之动,弱者道之用。天下之物生於有,有生於无。

御注曰:天下之理,动静相因,强弱相济,夫物芸芸,各归其根,则已往而返复乎至静,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,则动无非我,故曰反者道之动。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,道之妙用,实在於此。《庄子》曰:积众小不胜为大胜者,惟圣人能之,故云弱者道之用。四时之行,敛藏於冬,而蕃鲜於春。水之性至柔也,而攻坚强者,莫之能先,其此之谓欤?然则有无之相生,若循环然,故无动而生有,有极而归无,如东西之相反,而不可以相无也。彼蔽於莫为,溺於或使,岂道也哉?

臣义曰:道以虚静为正,故以动为反,动离乎静而复反乎静,归根反本也,道之动如此。道以不争为胜,故以弱为用。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,道之妙用寓焉。天下之物,本乎至无,生而为有,其见於有,而复归於无,而无复生有,是有无旋环相生,而不可以相无也。

上士闻道章第四十-

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。

御注曰:士志於道者也,上士闻道,真积力久,至诚不息。

臣义曰:上士志道而信道笃者也,故力於行而有所至。

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。

御注曰:中士则有疑心焉。疑心生则用志分,其於道也,一出焉,一入焉。

臣义曰:中士见道不明,故信道不笃。

下士闻道,大笑之,不笑不足以为道。

御注曰:下士则信不足,以守智不足与明也,故笑。夫道无形色声味之可得,则其去耳目鼻口之所嗜也远矣。庄子曰大声不入於俚耳,高言不止於众人之心。

臣义曰:下士物於物而反乎道,认幻妄为已有,以至道为虚假,闻道之大,故笑而不信。道不为下士之笑,亦不足为道。

故建言有之,明道若昧,

御注曰:若日月之光,照临下土者,明也。丰智原而不示,袭其光而不耀,故若昧。

臣义曰:明若日月之明,昧若昧谷之昧,明而复乎无明,不用明也,故若昧。

夷道若类,

御注曰:同归而殊涂,一政而百虑。

臣义曰:夷则得其平,类则结而止,道以不平为平,故若颣。

进道若退。

御注曰:颜渊以退为进,庄子以谓坐忘。

臣义曰:为道曰损,故若退。

上德若谷,

御注曰:虚而能应,应而不竭,虚而能受,受而不藏,经曰为天下谷,常德乃足。

臣义曰:虚而能容,体道者也,故曰上德。能应能受,故若谷。

大白若辱,

御注曰:涤除玄览,不睹一疵,大白也。处众人之所恶,故若辱。

臣义曰:大白不受色,洁乎至纯者也。若辱,纳污之谓也。

广德若不足,

御注曰:德无不容,而不自以为有余,故若不足。秋水时至,河伯自喜,所以见笑於大方之家。

臣义曰:德之容也,广不可极,可谓至矣,若不足然。此德之益广,与道无穷也。

建德若偷,

御注曰:圣人踌躇以兴事,以每成功。

臣义曰:圣人不得已而后起,其有所建也。因时任运,若偷堕然,不急急於从事,故德之所建弥大。

质真若渝。

御注曰:不曰坚乎?磨而不磷。不曰白乎?涅而不缁。

臣义曰:静一不变,朴乎其纯,精藏於一,全乎其真,任彼万变,其质常真,真之至也。至真而世莫知其为真,其藏深矣,故若渝。

大方无隅,

御注曰:大方者,无方之方也。方而不割,故无隅。

臣义曰:其方有隅,言其在器。大而无隅,道之无方。

大器晚成,

御注曰:大器者,不器之器也。不益生,不助长,故晚成。

臣义曰:惟大器有远虑,不速成,故不益生,不助长。急於求用,浅器之所为也。

大音希声,

御注曰:动於无方,而感之斯应,故希声。

臣义曰:大音,德之不闻,故其声也希。

大象无形。

御注曰:托於窈冥,而视之不得见,

故无形。

臣义曰:无象之象,道之全体,本於常无,何形之有。

道隐无名,夫惟道,善贷且成。

御注曰:自明道至於大象,皆道也。道之妙不可以智索,不可以形求,可谓屦矣。歌明之而不可得也,圣人得乎道,故予而不费,应而不匮,曲成万物,未尝擅而有之,亦且而已。道之体,隐乎无名而用,乃善贷且成,故动而行之,则造乎不形,而止乎无所化。其余事犹足以为帝王之功,传曰:学始乎为士,终乎为圣。

臣义曰:道之体,复於至无。道之用,藏乎不测。明之者若昧,象之者无形,其隐如此。故不可以知索,不可以形求,孰得而名之。贷者应彼之乏,予而求复之谓也。道应乎无方,赡乎万物,成其所自成,无有终已。物之所得,复归其本,於此无与,於彼无费,故曰善贷且成。

道生-章第四十二

道生一,

御注曰:泰初有无无,有无名,一之所起。

臣义曰:道常无右,一之所生,气之混也。

一生二,

御注曰:天一而地二,次之水生而火次之,精具而神从之。

臣义曰:一气分而阴阳之气辨,天地之所生。

二生三,

御注曰:一与言为二,二与一为三。

臣义曰:天地位而冲气之所生,故三才具矣。

三生万物。

御注曰:天肇一於北,地耦二於南,人成位於三,三才具而万象分矣。号物之数,谓之万,自此以往,巧历不能计。

臣义曰:有阴有阳,而冲气以为和,物得以生,号数为万,其可计耶。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

御注曰:阴止而静,万物负焉。君子所以日入而息。阳融而亨,万物抱焉,圣人所以响明而治。必有阴阳之中,冲气是已。《庄子》曰:至阳赫赫,至阴肃肃,肃肃出乎天,赫赫发乎地,两者交通成和,而物生焉。

臣义曰:万物赋形天地间,弃气於阴阳以生,故无不负抱之者。冲气之和,所以生生也。

人之所恶,唯孤寡不谷,而王公以为称。

御注曰:物罔隆而不杀,事靡盛而不衰,阴阳之运,事物之理也。消息盈虚,与之偕行,而不失其和,其惟圣人乎?故孤寡不谷,人之所恶,而王公以为称,已极而返,已满而损,所以居上而不危。

臣义曰:侯王位乎贵高者也,孤寡不毂,人之所恶者也。王公居尊位,而称人所恶,知满损之理,而要乎不失中故也。阴极生阳,阳极生阴,失於偏毗,要适乎阴阳之和,故明损益之理。

故物或损之而益,益之而损。

御注曰:木落则粪本,损之而益故也。月盈则必蚀,益之而损故也。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於人乎?然则王公之所称,乃所以致益而处贵高之道。

臣义曰:益之则损,损之则益,天地盈虚,阴阳进退,理不外是,此王公称人所恶,得损益之道,而与时消息,所以位高贵而不蹶也。

人之所教,亦我义教之。强梁者不得其死,吾将以为教父。

御注曰:以强制弱,以刚胜柔,人之所教也。我之所教,则异乎此。强梁者有我而好争,有死之道。智者观之,因以为戒,故将以为教父。

臣义曰:物或损之而益,益之而损,阴阳有进则有退,有退则有进,物之变化,阴阳之盈虚,其理故然。理之所在,义教师也。强制弱,刚制柔,人之所教也。强梁者之好争,是强於有我,以彼之不我胜,任强而不自反者,故卒为强者之所胜,而不得善其死。知其说者,鉴彼消息盈虚损益之理,为教之本,有父之道。

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

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。

御注曰:坚则毁矣,锐则挫矣,积众小不胜为大胜者,惟圣人能之。

臣义曰:刚则不能通於物而易折,故毁於坚,到於锐。至柔则与物无迕逆,故能入物而有为,而至坚者为之用,驰骋而不知也。

无有入於无间,

御注曰:《庄子》外篇论夔蛇风目之相怜,而终之以目怜心,盖足之行,有所不至,目之视,有所不及,而惟神为无方也。内篇论养生之主,而况於庖丁之解牛。丁者火之阴而神之相也,故恢恢乎游刃有余。然则入於无间,非体尽无穷而游无朕者,其孰能之?

臣义曰:无有则物我皆无有也,物我皆无有,则体神而冥於道,故妙於无方,游乎无朕。

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。

御注曰:柔之胜刚,无之摄有,道之妙用,实寓於此。弃事则形不劳,遗生则精不亏,兹所以为有益。

臣义曰:经曰:天下神器不可为也,为者败之,盖道之妙用,藏於不测,岂事於有为也。有为者,劳形以事,精亏其生,何益之有。

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及之矣。

御注曰:不言之教,设之以神,无为之益,不亏其真。圣人以此抱朴而天下宾,无为而万物化,故及之者希。

臣义曰:体神而其教不言,尽道而其益无为,至於天下宾,万物化,诚希及也。

名与身章第四十四

名与身孰亲?身与货孰多?

御注曰:两臂重於天下,则名与身孰亲?生者岂特隋珠之重哉?则身与货孰多?至愿在我,名非所亲也。至富在我,货非所多也。惟不知亲疏多寡之辨,而残生损性,以身为徇,若伯夷死名於首阳之下,盗跖死利於东陵之上,岂不惑哉?达生之情而不务生之所无以为,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也。

臣义曰:失性命之理,累名利之域,而不知返者,不知亲疏多寡之辨尔。身在我者也,至贵至富所自足,而无待於外也。名货在彼者也,物之傥来寄尔,丧其在我,徇其在物,至於残生损性,愚亦甚矣。且身亲於名矣,身之可忘,则名其可固耶。身多於货矣,身之不有,货其可累耶。则孰亲孰多,有道者又在所不许。

得与亡孰病?

御注曰:列士徇名,贪夫徇利,其所得者,名与货。而其亡也,乃无名之朴,不赀之躯,病孰甚焉?

臣义曰:於物有所得则得之者在外。於我有所亡则亡之者在内。内省则外轻,而无徇逐之苦,丧失之病。贪得不已,至於精亏而不全其生,形劳而不舍其神,其病也为甚。

是故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。

御注曰:无慕於外,则音而不费。无累於物,则守.而不失。取予之相权,积散之相代,其至可必。若循环然,岂可长久?

臣义曰:取予积散,必至之理。然物有所爱,则心为之役,而神为之费。物有所藏,则神为之劳,而生不能厚。

知足不辱,

御注曰:处乎不淫之度,何辱之有?

臣义曰:足乎所自得,知其自贵者也,何辱之有。

知止不殆,

御注曰:游乎万物之所终始,故无危殆之患。

臣义曰:知止於性分之内,而无求於外,故无世患。

可以长久。

御注曰:物有聚散,性无古今,世之人以物易性,故好名而徇利,名辱而身危,圣人尽性而足。天下至大也,而不以害其生,故可以长久,而与天地并。

臣义曰:知足则心复於虚,知止则神合於静,虚以集道,静以复道,故可以长久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六竟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德经

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

大成若缺,其用不敝。

御注曰:域中有四大,道居一焉,体道之全,故可名於大。无成与亏,是谓大成。不有其成,故若缺。知化合变,而不以故自持,故其用不敝。此孔子所以集大成而为圣之时。

臣义曰:大成者,言乎道也。道之大成,孰得以见其全,故若缺。若缺者,不见其成之谓也。成而不见其所以为成,故其用不敝。

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

御注曰:充塞无外,赡足万有,大盈也。虚以应物,冲而用之,故施之不竭,其用不穷,良贾深藏若虚容貌若愚。

臣义曰:大盈者,言其德也。德之大

盈,则其用也坎然若冲。若冲则其用不穷,盖有其德而居其盈,则穷矣。

大直若屈,

御注曰:顺物之变,而委蛇曲直,不求其肆,故若屈。

臣义曰:曲以应变,周流不居,而不与物争直,物亦莫见其直,而未始失其直。

大巧若拙,

御注曰:赋物之形,而圆方曲直不睹其妙,故若拙。

臣义曰:雕刻众形,未尝有为也。一无所为,而巧成在物,大巧也。不见其所以为,而莫睹其妙,故若拙。

大辩若讷。

御注曰:不言之辩,是谓大辩,惠施多方,其辩小矣。

臣义曰:言以明道也,未若不言而道自明。

躁胜寒,静胜热。清静为天下正。

御注曰:阳动而躁,故胜寒。阴止而静,故胜热。二者毗於阴阳而不适中,方且为物汨,方且与动争,乌能正天下?惟无胜寒之躁,胜热之静,则不杂而清,抱神而静,天下将自正。

臣义曰:躁则热中,热中则虽寒可胜。静则心清,心清则虽热可胜。惟寒与热,阴阳之气也。而躁静之心胜,则寒暑为之不知,故何所正也。气复於一,故清而不杂,神抱於一,故静而不乱。惟清与静致一者也,故为天下正。

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

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。

御注曰:以道治天下者,民各乐其业,而无所争,粪其田畴而已。

臣义曰:有道则无欲,无欲则无争,故却走马,民务本而乐业,故不辞贱事之作劳。

天下无道,戎马生於郊。

御注曰:强凌弱,众暴寡,虽疆界不

能正也。

臣义曰:戎马生於郊,则荒田莱而芜五谷,弱寡者凌慕於强众,故不能正疆界,则民失其所,可知矣。

罪莫大於可欲,

御注曰:不见可欲,使心不乱,人之有欲,至於次性命之情以争之,罪之所起也。

臣义曰:无可无欲,心之忘也。有可有欲,争之始也。欲而可之,不得其欲则争,争则乱,罪莫大也。

祸莫大於不知足,

御注曰:平为福,有余为祸,知足不辱,何祸之有?

臣义曰:不知足则其欲无穷,故祸之至也不可解。

咎莫大於欲得。

御注曰:欲而得,则人所咎也。

臣义曰:得其所欲,则人各求得而获咎於众。

故知足之足,常足矣。

御注曰:效人见可欲,则不知足,不知足则欲得,欲得则争端起而祸乱作。泰至则戎马生於郊,然则知足而各安其性命之分,无所施其智巧也。日用饮食而已,何争乱之有?臣义曰:无厌之求,天地所不能足,知足乎性分之内,则无欠余而常自足。

不出户章第四十七

不出户,知天下。不窥牖,见天道。

队御注曰:天下虽大,圣人知之以智,天道虽远,圣人见之以心,智周乎万物,无远之不察,故无待於出户。心港於神明,无幽之不烛,故无待於窥牖。庄子曰其疾俯仰之间,再抚四海之外,兹圣人所以密运而独化。

臣义曰:出户而知,知其所可知尔。窥牖而见,见其所可见尔。天下之大,天道之广,岂可以知知、以见见乎。出户勋离此而有所知,其知能几也。窥牖则即彼而有所见,其见岂远也。圣人密运独化,不以知知,故无所不知。不以见见,故无所不见。天下者,物之所在使然者也。天道者,道之所在自然者也。其粗在物,其妙在道,皆不离当体,而尽夫知见,何事於出,何待於窥也。

其出弥远,其知弥少。

御注曰:复其见天地之心乎?近取诸身,万物咸备,求之於阴阳,求之於度数,而去道弥远,所知弥少矣。

臣义曰:出则离静而之动弥远,则不能求复其初,出弥远,知弥少,理在於是。

是以圣人不行而知,不见而名,不为而成。

御注曰:以吾之智而知天下,是谓不行而知。以吾之心而见天道,是谓不见而右。不行而知,不见而名,夫何为哉?巍巍乎其有成功,是谓不为而成。

臣义曰:不离当体,尽夫知见,何俟出户窥牖也。出户则有行,窥牖则有见,圣人不行而本乎智,不见而本乎心,故天下之事,皆可得而知,天道之妙,皆可得而名。能知能名,故不为而为,成其所自成也。

为学曰益章第四十八

为学日益,

御注曰:学以致其道,始乎为士,终乎为圣,人日加益而道积於厌躬,孔子谓颜渊曰,吾见其进也。

臣义曰:为学所以求多闻也,多闻所以穷理,故要乎进益。

为道日损。

御注曰:致道者,堕肢体,黜聪明,离形去智,而万事销忘,故曰日损。还伯玉所以行年六十而六十化。

臣义曰:为道所以致虚也,致虚所以尽性,故要乎日损。

损之又损,以至於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矣。

御注曰:学以穷理而该有,道以尽性而造无,损之又损,则未始有。夫未始有无也者,无为也。寂然不动,无不为也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,以一静则圣,以动则王。

臣义曰:尽性则极乎至虚,而物我忘矣。忘其所忘,而命复乎泰初,故无为以复道之体,无不为以尽道之用,故静则圣,动则王也。

故取天下者,常以无事。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

御注曰:天下,大物也,有大物者,不可以物物而不物,故能物物,故取天下者,常以无事。天下神器不可为也,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,故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圣人体道而以其真治身,帝之所兴,王之所起,偶而应之,天下将自宾,太王直父,所以去那而成国於岐山之下。

臣义曰:天下者,道妙之所在,神化之所为,故谓之大物,谓之神器。惟有道者天下之所归,而未尝以事为事也。无事而事,而复乎无为,故天下所以为我治。及其有事,则将以力取天下,而卒底於败。

圣人无常心章第四十九

圣人无常心,以百姓心为心。

御注曰:圣人之心,万物之照也。虚而能受,静而能应,如鉴对形,以彼妍丑,如谷应声,以彼巨细,何常之有?疏观万物而知其情,因民而已。此之谓以百姓心为心。《庄子》曰:卑而不可不因者,民也。

臣义曰:圣人以无心为心,故因时适变,岂有常哉。百姓之心,随时异尚,圣人因之,因其时以为心,故如鉴对形,不将不迎,示其妍丑,如谷应声,不扬不抑,绿其细大,何以常为

善者吾善之,不善者吾亦善之,德善矣。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,德信矣。

御注曰:善否相非,诞信相欺,世俗之情,自为同异,岂德也哉?德善则见百行无非善者,故不善者亦善之。德信则见万情无非信者,故不信者亦信之。真伪两忘,是非一致,是谓全德之人。此舜之於象,所以诚信而喜之。

臣义曰:圣人之於人,无不善,无不信,故人从於善,从於信,而不敢违也。盖善恶信否皆本乎妄情妄见,私为同异尔。混一是非,则无善不善,玄同信否,则无信不信。不善者亦善之,不信者亦信之,则无弃人矣。故不善者将自善,不信者将自信故谓之德善德信。

圣人之在天下惵惵,为天下浑其心。

御注曰:方其在天下,则吉凶与民同患,虽无常心,而不可以不戒也。故所以为己,则惵惵然不自暇逸,所以为天下,则齐善否,同信诞,两忘而闭其所誉,浑然而已。

臣义曰:惵惵,恐惧貌也,圣人虽无常心,而以道在天下,及其应世,未始不惵惵以为戒,盖有而为之,不敢以易,所以同民患也,所以为天下则其心浑然,将以反朴复性,同乎古始。

百姓皆注其耳目,圣人皆孩之。

御注曰: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,故圣人以百姓为心,圣人作而万物睹,故百姓皆注其耳目,百姓惟圣人之视听,则圣人者民之父母也。矜怜抚奄,若保赤子,而仁覆天下。

臣义曰:圣人以道浑一天下,而心无异心,故百姓之於上也,注耳目以闻见於道,而化於道。圣人孩而视之,以其心一,而无事智巧,所以返朴也。

出生入死章第五十

出生入死。

御注曰:万物皆出於机,皆入於机,天机自张,与生俱生,天机自止,与死俱死,生者造化之所始,死者阴阳之所变。

臣义曰:万物之生死,出入乎阴阳之化机,而不能自已者也,出而为阳故为生。入而为阴故为死。生於此者,死於彼,死於此者,生於彼,性无生死,而自古以固存。神之出入,而形有生死,故曰出入生死。

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。

御注曰:与死生为徒者,出入乎死生之机,固未免乎累。

臣义曰:出入於生死之机,而与生俱生,与死俱死,而未始相离,故谓之徒。十有三者,凿於形者有六,丽於魄者有七,出於形生,沦於幽阴,皆与之为徒。

民之生,动之死地亦十有三。

御注曰:贪生而背理,忘生而徇利,凡民之生,动之死地,则其生也与死奚择?臣义曰:有其形则有其生,有其生

则徇外而背理,至於失性,动皆之乎死地,而不能全生。亦以耳目口鼻四体,心知之欲诱之,至於死地而不自知,虽苟得其生,何异於死。

夫何故?以其生生之厚。

御注曰:生之徒悦生而累形,死之徒趣寂而忘身。动之死地,桁杨者相接也,形戮者相望也,是皆不知身之为大患,生之为有涯,而存生之过厚耳。古之得道者,富贵不以养伤身,贫贱不以利累形,不乐寿,不哀夭,朝彻而见独,故能无古今而入於不死不生。

臣义曰:知生之可乐,知死之可哀者,泥於有形,而以死生为累者也。知其未尝生,未尝死者,冥於一致而不以死生为累者也。惟其以死生为累,故乐生而恶死。以其乐也,故存生过厚,而反害其生,曾不知生之为有涯也。

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。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。夫何故?以其无死地。

御注曰:善摄生者,形全精复,与天为一,其天守全,其神无却,潜行不窒,蹈火不热,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,故迕物而不慑,物莫之能伤也。《易》曰:通乎.昼夜之道,而出入於死生之机者,物莫不然。知死生之说,而超然通乎物之所造,其惟至人乎?

臣义曰:有生则有死者,因气生精,因精生神,神存以使形,神亡则形蜕,此涉乎生死之域者然也。善摄生者,气复於初,精全於一,神妙於无,与道同体,故其生也,天行而我未尝生。其出也不忻,其死也物化、而我未尝化。其入也不辞,上与造物者游乎一气之混全,方且以生为附赘垂疣,以死为次疣溃库,则谁薪彼为形乎,谁薪彼为生乎。惟能忘其生,故无死地。无死地,则人之所畏者,我何畏焉,物亦莫能为我之累矣,为我之伤矣。

道生之章第五十-

道生之,

御注曰:道常无为而无不为,万物职矶,皆从无为殖。

臣义曰:道复於至无,而群有待之以生。

德畜之,

御注曰:物得以生谓之德。

臣义曰:物生於道,而各得於道,故畜於德。

物形之,

御注曰:留动而生物,物生成理谓之形。

臣义曰:万物万形,各有得焉。

势成之。

御注曰:形质既具,体势斯成,长短之相形,高下之相倾,其势然也。

臣义曰:相生相成,相形相倾,势成之也。

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。

御注曰:万物莫不首之者,道也。成而上者,德也。尊故能胜物,而小之所贵,故物莫能贱之。孟子曰赵孟之贵,赵孟能贱之,非德故也。

臣义曰:道为天地万物之本始,故曰尊,尊则贵不足言也,故道言尊。德继道之后,而物莫能贱,故於德言贵。

道之尊,德之贵,莫之爵,而常自然。

御注曰:物有时而弊,势有时而倾,真君高世,良贵在我,不假势物,而常自若也。

臣义曰:道制万物而不制於物,故尊。德继於道而物莫能先,故贵。道不自尊也,万物之所尊。德不自贵也,万物之所贵。其尊其贵,不蕲然而常自然。

故道生之,畜之,长之,育之,成之,熟之,养之,覆之。

御注曰:别而言,则有道德势物之异,合而言,则皆出於道。道者万物之奥也,万物化作而道与之生,万物敛藏,而道与之成。出乎震,成乎艮,养乎坤,覆乎乾,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,若有机缄而不能自已,道实冒之。

臣义曰:夫德之畜,物之形,势之成,皆出於道。道冒万物,为万物之奥,故物之出入生成,作化覆被,孰有外乎道者。

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

御注曰:生则兆於动出,为则效於变化,长则见於统壹,道之降,而在德者尔。然生而不有其功,为而不恃其能,长而不睹其刻制之巧,非德之妙而小者,孰能与此?故曰是谓玄德。

臣义曰:有所生,有所为,有所长,离乎道而见乎德者也。惟其能生,而其功不有。能为,而其能不恃。能长,而其宰制之述无所见,故为德之玄。

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

天下有始,以为天下母。

御注曰: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,始与母皆道也。自其气之始则谓之始,自其生生则谓之母,有始则能生生矣。

臣义曰:天下有始,道之一而已,非天地之始也,所谓有名万物之母是也。一者,有名之始,故为天下母。气之始者,一也。物之所自生,有母道焉。

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。

御注曰:道能母万物而字之,则物者其子也。通於道者兼物,物故得其母,以知其子。

臣义曰:一之所起,道之所以生物也。得其母,则知万物为之子。

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,段身不殆。

御注曰:多闻则守之以约,多见则守之以卓,穷物之理而不累於物,达道之缴而不失其妙,则利用出入,往来不穷,可以全生,可以尽年,而无危殆之患。

臣义曰:庄周曰:形非道不生,则万物本乎道,而一之所生也。知万物皆母於一,则一不可以不守。能守一,则身虽投而神不殆。

塞其兑,闭其门,终身不勤。

御注曰:兑以言悦,门以言出,物诱於外,则心悦於内。耳目鼻口,神明、出焉。慎汝内,闭汝外,不以通物为乐,物无得而引之,则乐天而自得,孰弊弊然以物为事?

臣义曰:兑,悦於外,则心有所之。门开其出,则神向於动。其兑塞,心致一也。其门闭,神致静也。心一神静,此所以守其母也。守其母,则复乎道,而无所适而不自得,何勤之有。

开其兑,济其事,终身不救。

御注曰:妄见可说,与接为构,而从事於务,则与物相刃相靡,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。

臣义曰:心悦於物,徇妄逐末,往而不返,费其神用,竭劳於事,以求其济,愚孰甚焉。以此丧精失灵,夫何以救。

见小曰明,

御注曰:小者,道之妙,见道之妙者,自知而已,故无不明。

臣义曰:小与朴虽小同,故见之曰明,自知故也。

守柔曰强。

御注曰:柔者,道之本。守道之本者,自胜而已,故无不胜。

臣义曰:知以柔为守,则知所以自胜。

用其光,复归其明。

御注曰:明者光之体,光者明之用,圣人之应世,从体起用,则辉散为光,摄用归体,则智彻为明,显诸化,藏诸用,如彼日月万物,皆照而明,未尝亏,所以神明其德者是也。

臣义曰:光者,明之见於外者也。圣人显七以应世,光之用也。藏用以复道,明之复也。

无遗身殃,是谓袭常。

御注曰:物之化,无常也。惟复命者遗物离人,复归於明,而不与物俱化,故体常而无患,与形蝶成光者异矣。

臣义曰:用其光而不复,则以我为有,而对物之无穷。光用有尽,而物为身殃,是自遗其殃也。惟复归其明,而还复於朴,故体常而不与物化,是谓袭常。真常之妙,可以冥一,而不可以显取,故谓之袭。

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

使我介然有知,行於大道,唯施是畏。

御注曰:道去奢去泰,奢者淫於德,秦则侈於性,施之过也。介者,小而辩於物。介然辩物,而内以自知,则深根固柢,而取足於身,故唯施是畏。

臣义曰:志心者,可以得道。忘心则无畏,介然有知,行於大道,则有心於道矣。故於施为不能无畏。

大道甚夷,而民好径。

御注曰:道夷而径速,欲速以邀近功,’而去道也远矣。

臣义曰:夫道易知易行,而无难者也,若大路然,其夷甚矣,而民好径,用智巧,趋速捷,以求近功,故失道。

朝甚除,田甚芜,仓甚虚。

御注曰:尚贤使能,以致朝廷之治,而不知力穑积用,以成富庶之俗,则徇末而弃本,非可久之道。

臣义曰:朝甚除,则饰於外,田芜仓虚,则本不恤矣。饰外而弃本,非持久之道。

服文采,带利剑,厌饮食,资财有余,是谓盗夸,非道也哉!

御注曰:券内者行乎无名,券外者志乎期费。行乎无名,则惟施是畏,志乎期费,则服文采、带利剑、厌饮食、而资财有余以为荣,不足以为辱,怙侈灭义,骄淫矜夸,岂道也哉?

臣义曰:弃本逐末,徇外伤内,忘其固有,而有非其所自有,忘其自贵,而夸非其所自贵,是谓盗夸。

宋徽宗这德真经解义卷之七竟

7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八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八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德经

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

善建者不拔,

御注曰:建中以该上下,故不拔。

臣义曰:心有系则偏倚不中,中则无偏系而善建者也,故不拔。

善抱者不脱,

御注曰:抱一以应万变,故不脱。

臣义曰:善抱者,抱一也。纯粹不杂,一而不二,故能应变於无穷,未始或脱也。

子孙以祭祀不辍。

御注曰:建中而不外乎道,抱一而不离於精,若是者,岂行一国与当年,盖将及天下与来世,其传也远矣。

臣义曰:建中抱一,其施无穷,其道冒於天下,后世使之享福不已,故子孙祭祀不辍。

修之身,其德乃真。修之家,其德乃余。修之乡,其德乃长。修之国,其德乃丰。修之天下,其德乃普。

御注曰:修之身,其德乃真,所谓道之真以治身也。修之家,其德乃余,修之乡,其德乃长,所谓其绪余以治人也。修之国,其德乃丰,修之天下,其德乃普,所谓其土直以治天下国家也。其修弥远,其德弥广,在我者皆其真也,在彼者特其末耳。故余而后长,丰而后普,於道为外。

臣义曰:建中则无过不及,抱一则精全不二,以此修身,德乃真也。以此修家,德乃余也。以此修国,德乃丰也。以此修天下,德乃普也。其修弥远,其德弥广,道之真在我者也,故以真修身,身修然后推其德,自家自乡至於国,至於天下,而德弥广矣。

故以身观身,以家观家,以乡观乡,以国观国,以天下观天下。

御注曰:万物皆备於我矣,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,故以身观身而身治,推此类也。天下有常然,以之观天下,而天下治矣。

臣义曰:天下之理,盖有常然,而各有极也。能尽之者,不容私智,故观身者不外乎身,观家者不外乎家。观乡观国观天下,皆若是也。异乎此,非善观者。

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?以此。

御注曰: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。

臣义曰:所以知天下之然,而尽天下之理者,本乎中一,可谓易简,因性循理而已。

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

含德之厚,比於赤子。

御注曰:惟民生厚,因物有迁,含德之厚,不迁於物,则气专而志一。孟子曰: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。

臣义曰:人之德性,本自浑全,因物有迁,薄而不厚。惟物我两忘,而含德之厚,精全不亏,神一不二,故复乎无知,而心同赤子。

毒虫不螫,猛兽不据,攫鸟不搏。

御注曰:含德之厚者,忧息不能入,邪气不能农,故物莫能伤焉。庄子曰:人能虚己以游世,其孰能害下之?

臣义曰:比於赤子,则精全神固,心复乎无心,而恐惧忧息所不能入,固未始有震物心也。故物亦莫之伤。

骨弱筋柔而握固,未知牝牡之合而□作,精之至也。

御注曰:德全者形全,故骨弱筋柔而握固。形全者神全,故未知牝牡作合而□之。精之至者,可以入神,《庄子》曰:圣人贵精。

臣义曰:德全则气全,气全则神全,神全则形全,神全者形不滞於有,而气为之变化,故骨弱筋柔而握固。气不感於动,而精全於一,故未知牝牡之合而□作。

终日号而嗑不嗄,和之至也。

御注曰:致一之谓精,精则德全而神不亏,冲气以为和,和则气全而嗌不嗄。人之生也,精受於天一而为智之源,和得於天五而为信之本,及其至也,可以入神,可以复命,而失其赤子之心渚,精摇而不守,气暴而不饨,驰其形性,潜之万物,岂不悲夫?

臣义曰:赤子形与物接,而心常静一,其声之所发,气之所动尔,非心使其气,而有动气之累,故全精之一,完气之冲,神不亏而溢不嗄,故其妙可以入神,其常可以复命,和之至也如此。

知和曰常,

御注曰:纯气之守,制命在内,形化而性不亡。

臣义曰:常者至真而常然,未始或变也,故形虽蜕化之不一,而性有所不立。守气之纯,保乎泰和,知其和而无所变,故曰常。

知常曰明,

御注曰:明足以见道者,知性之不亡故也。

臣义曰:知其性有常而不变,而未始或亡,见道明矣,故曰明。

益生曰祥,

御注曰:祥者,物之先见,生物之理,增之则赘,祸福特未定也。

臣义曰:生理固全,何事於益,益之为祥,祸福未定。

心使气日强。

御注曰:体合於心,心合於气,则气和而不暴,蹶者趋者,是气也,而心实使之兹强也。以与物敌,而非自胜之道。

臣义曰:心复於无,则气保於冲。心使气,则气失於暴。

物壮则老,是谓不道,

御注曰:道无古今,物有壮老,强有时而弱,盛有时而衰,役於时而制於数,岂道也哉?

臣义曰:有壮有老,随时徙化,形与之变,是物也。含德之厚,比於赤子,有常不变,其几道乎。

不道早已。

御注曰:道未始有穷,民之迷,其日固已久矣。

臣义曰:不以道,则其生虽壮,已失生理。

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

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

御注曰:道无问,问无应,知道者默而识之,无所事言。啮缺问於王倪,所以四问而四不知,多言数穷,离道远矣。

臣义曰:道不可言也,故道者不言而默识。可言者,道之粗也,多言则数穷,故言者不知道。

塞其兑,闭其门,

御注曰:涂部守神,退藏於密,

臣义曰:塞其兑,则心无悦於外,闭其门,则神不驰於物,所以退藏於密也。

挫其锐,解其纷,

御注曰:以深为根,以约为纪。

臣义曰:挫其锐,钝而后利也。解其纷,不为物结也。根深者不见其锐,纪约者何事解纷。

和其光,同其尘,

御注曰:与物委蛇,而同其波。

臣义曰:和其光,复归其明也。同其尘,则混同於物也。复其明混於物,故能同其波。

是谓玄同。

御注曰:道复乎至幽,合乎至一,至幽之谓玄,至一之谓同。玄同则万物与我,将择焉而不可得,岂窃窃然自投於亲疏利害贵贱之间为哉?

臣义曰:至幽则尽妙,至一则不二,有无物我,玄同一致。

不可得而亲,不可得而疏,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,不可得而贵,不可得而贱,故为天下贵。

御注曰:世之人爱恶相攻,而有戚疏之态,情伪相感而有利害之见,用舍相权而有贵贱之分,反复更代,未始有极,奚足为天下贵?知道者忘言,忘言者泯好恶,忘情伪,离用舍而玄同於一性之内,良贵至足,天下兼亡心,故为天下贵。

臣义曰:物於物者,可得而亲疏利害贵贱之也。至於物我玄同,则物物而不物於物,故莫之爵而常自然。

以正治国章第五十七

以正治国,以奇用兵,以无事取天下。

御注曰:正者道之常,奇者道之变,无事者道之真。国以正定,兵以奇胜,道之真,无容私焉。顺物自然,而天下治矣。

臣义曰:治国以正定,道之常也。用兵以奇胜,道之变也。取天下以无事,道之真也。侯王得一为正,而物莫不正,国之治也。兵以克变为奇,而物莫能胜,兵之用也。法出而奸生,令下而诈起,故无为之君执左契,而天下应之,所谓无事以取天下也。

吾何以知其然哉?夫天下多忌讳,而民弥贫。

御注曰:民不难聚也,爱之则亲,利之则至,致其所恶则散。今也无爱利之心,而多忌讳之禁,民将散而之四方,故民弥贫。

臣义曰:多忌讳,则多事而多禁,故民扰於法,而业不得安,故民始乱而弥贫。

人多利器,国家滋昏。

御注曰:有机械者必有机事,有机事者必有机心。机心生则纯白不备,而或罔上以非其道。

臣义曰:人以机械相胜,诈伪萌生,迭为朋附罔蔽,此所以滋昏也。

人多伎巧,奇物滋起。

御注曰:侠巧胜则人趋末,而异服奇器出以乱俗。

臣义曰:尚伎巧,则风俗弊於奇异。法令滋章,盗贼多有。

御注曰:克核太至者,必有不肖之心应之。

臣义曰:国家昏於人之利器相胜,风俗弊於人之伎巧相尚,忌讳多禁,民贫失业,则治国失其正,而以多事扰天下也。至於法令滋彰,防制密甚,然后民益无耻矣,民无耻,则无所不为矣,故盗贼多有。

故圣人云:我无为而民自化,

御注曰:天无为以之清,地无为以之宁,两无为相合,万物皆化,圣人天地而已,故民日迁善,而不知为之者。

臣义曰:圣人体道无为,以性复性,故民化於上,而不知其所以化也。

我好静而民自正,

御注曰:鉴水之与形接也,不设智故,而物之方圆曲直不能逃也,夫岂待钧绳规矩而后正哉?

臣义曰:静则政一,而民皆一於正。

我无事而民自富,

御注曰:天下本无事,庸人扰之耳。无以扰之,民将自富。

臣义曰:上无事,则民有余力,安生乐业而民富足。

我无欲而民自朴。

御注曰:不尚贤则民不争,不贵难得之货,则民不为盗,同乎无欲,而民性得矣。

臣义曰:无欲则无心,上无心则民得其性,自足於性分,而心复於一,全其朴矣。

其政闷闷章第五十八

其政闷闷,

御注曰:在宥天下,下知有之,而无欣欣之乐。

臣义曰:上以·道在宥天下,下以道自遂其生成,上下皆正於一,而复乎道,上不见其有为,下不知其帝力,闷闷如此。

其民淳淳;

御注曰: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。

臣义曰:淳淳者,浑厚自如,绝私欲,复素业也。

其政察察,

御注曰:简发而栉,数米而炊,窃窃然以苛为明,此察察之政。

臣义曰:察察著明,至纤至悉,新政之举,以苛为明也。

其民缺缺。

御注曰:举贤则民相轧,任知则民相盗,故无全德。

臣义曰:上政察则民巧於为伪,伤於巧而不得其全,故无全德。

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,孰知其极?

御注曰:昭昭生於冥冥,有伦生於无形,德慧卫智,存乎疢疾,高明之家,鬼瞰其室,知时无止,知分无常,知终始之不可故,则祸福之倚伏,何常之有?

臣义曰:否泰穷通,祸福吉凶,出入终始,往返倚伏,如循环然,无有穷极,惟安於时分,故祸福之来,任其自尔,岂有常耶。

其无正邪?

御注曰:使同乎我与若者,正之。既同乎我与若矣,乌能正之?使异乎我与若者,正之。既异乎我与若矣,乌能正之?然则孰为天下之至正哉?

臣义曰: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矣。知美之为美,斯恶矣。夫混於至道而莫知所以然,孰有所谓正也,况祸福无极,孰为之正。

正复为奇,善复为妖。民之迷也,其日固已久矣。

御注曰:通天下一气耳,今是而昨非,先迎而后合,神奇臭腐,相为终始,则奇正之相生,妖善之更化,乃一气之自尔。天下之生久矣,小惑易方,大惑易性,自私之俗,胜而不明乎?祸福之倚伏,且复察察以治之,民安得而反其真乎?

臣义曰:正奇善妖,相为是非,皆绿诸妄,实非大常。民之失性,固已日久,不能返本以契道,徒知缺缺於求福,苟政事察察,而以一偏为正,将使天下毕正於我,其可得耶。

是以圣人方而不割,

御注曰:方者介於辨物,大方无隅,止而不流,无辨物之迹。

臣义曰:方则介而有辨,方而不割,则混一体道,而不与物绝。

廉而不剧,

御注曰:康者矜於自洁,大康不赚,清而容物,无刻制之行。

臣义曰:洁然独立於万物之上,而物无不容,不见刻制也。

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。

御注曰:直而肆则陵物之态生,光而耀则扬行之息至,内直而外曲,用其光而复归其明,其唯圣人乎!民之迷也,以方为是者,如子莫之执中,以康为是者,如仲子之操,知伸而不知屈,知彰而不知微,以夸末世之弊俗,而失圣人之大全,岂足以正天下?圣人所以正天下者何哉?如斯而已。

臣义曰:大直若曲,盖与物委蛇,而不失道之直。直而肆,则有其直而陵彼不直矣。和其光,归其明,而尘同於物,而未始与物异也,岂有其光以耀乎外哉。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,此圣人所以正天下也。

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

治人事天,莫若啬。

御注曰:聪明智识,天也。动静思虑,人也。适动静之节,省思虑之累,所以治人。不极聪明之力,不尽智识之任,所以事天,此之谓啬。天一在藏,以肾为事,立乎不贷之圃,丰智原而音出,则人事治而天理得。臣义曰:动静之劳形,思虑之役心,人之不自治者然也,极聪明,尽智识,天之不能事者然也。两者一於啬,则其神不费,而神全於精一。治人事天,莫要於此,故圣人不失於动静,不累於思虑,收聪明,忘智识,而与天为一,谓之啬,则其藏深矣,而不示其存,固矣而不费。

夫唯啬,是以早复。

御注曰:迷而后复,其复也晚矣,比复好先,音则不侈於性,是以早复。臣义曰:音则神存而不费,故其复早也。

早复谓之重积德。

御注曰:复德之本也,复以自知,则道之在我者,日积而弥新。

臣义曰:复以自知,德积於内,复之以早,则所得弥积。

重积德,则无不克。

御注曰:能胜之谓克,宰制万物,役使群动,而无所不胜者,惟德而已。

臣义曰:德之重积,则德弥厚矣。德弥厚,则道足以胜己之私,而至於忘我,忘我则忘物,物我忘而无不克矣。

无不克,则莫知其极。

御注曰:德至於无所不胜,则泛应而不穷,孰知其极也?

臣义曰:德至於无所不胜者,物我忘故也。物我忘而复乎至无,曷知其极也。

莫知其极,可以有国。

御注曰:体尽无穷,则其於用天下也有余裕矣,况有国乎?

臣义曰:体道全神,然后可以有国者,治人事天,至矣尽矣。

有国之母,可以长久。

御注曰:道为万物母,有道者万世无弊。

臣义曰:有国之母者,无极之道也。惟道常而不变,故长久。

是为深根固柢,长生久视之道。

御注曰:道者物之母,而物其子也,性者形之根,而形其柢也。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,没身不殆,故可以长久。根深则柢固,性复则形全,与天地为常,故能长生。与日月参光,故能久视。人与物化,而我独存,此之谓道。

臣义曰:性复於道,则其根深矣,形以道生,则其柢固矣。根不深则精不全,精不全则神不固,神不固则其形去,故根深柢固,所以长生久视而固存也。

治大国章第六十

治大国,若烹小鲜。

御注曰:事大众而数摇之,则少成功。藏大器而数徙之,则多败伤。烹小鲜而数挠之,则渍。治大国而数变法,则惑。是以治道贵清净,而民自定。

臣义曰:烹鲜,任其自熟,无用智巧也。圣人为无为,付万物於自尔,故若烹鲜。

以道花天下者,其鬼不神。

御注曰:圣人者,神民万物之主也,不得已而临莅天下,莫若无为。道常无为,以莅天下,则人无不治。彼依人而行者,亦皆安定休止,莫或出而为祟,故曰其鬼不神。

臣义曰:不以道往天下,则人为私邪所胜,故阴阳谬戾,而鬼灵乘衅,得以神其妖。上往以道,则天清地宁,人和气和,而鬼亦宁,处以正胜也,故鬼不神。

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伤民。非其神不伤民,圣人亦不伤民。夫两不相伤,故德交归焉。

御注曰:以道莅天下者,莫之为而常自然,无攻战之祸,无杀戮之刑,是之谓不伤民。当是时也,神与民两不相伤,而德交归焉。神无所出其灵响也,饴尔多福而已。故曰其神不伤民,民无所施其智巧也。日用饮食而已,夫何伤之有?

臣义曰:夫有为而从事於务,天下多忌讳,至於法令滋彰,严刑重赋,轻敌抗兵,田莱荒,民弥贫,而百姓愁苦,不能保生,此由自伤其民尔。上以道往天下,而不伤民,遂万物性命之理,无或干於阴阳之和,则百嘉大顺,各得其序,而气应天地之和矣。神其有伤人者哉,饴尔多福而已。至於此则人神交相归,德而不相伤,治之至也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八竟

8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九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九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德经

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

大国者下流。

御注曰:人莫不有趋商之心,而趋高者常蹶。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也。

臣义曰:流下则众流之所归,故成其大。

天下之交,天下之牝,牝常以静胜,牡以静为下。

御注曰:天下皆以刚强敌物,而我独寓於柔静不争之地,则人孰胜之者?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。经曰,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溪。

臣义曰:刚强立我,则物为我敌,柔则不争,静则不倡,惟柔与静,与物无迕,所以为天下牝,所以为交天下之道也。

故大国以下小国,则取小国。小国以下大国,则取大国。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

御注曰:将欲歙之,必固张之,将欲取之,又固与之。

臣义曰:惟能下,故能取,不自下者,物必下之,而常为物下。

大国不过欲兼畜人,小国不过欲入事人。两者各得其所欲,故大者宜为下。

御注曰:天道下济而光明,故无不覆。地道卑而上行,故能承天。人法地,地法天,故大者宜为下。

臣义曰:小国不下大国,则速祸。大国下小国,则小国鲜不为之下。不能为下者,常在大国,故大者宜为下。

道者万物之奥章第六十二

道者,万物之奥也,

御注曰:天奥西北,郁化精也。地奥黄泉,隐魄荣也。人奥思虑,蕴至神也。天地与人,有所谓奥,而皆冒於道。道也者,难终难穷,难测难识,故为万物之奥。道为万物之奥,则物者道之显欤?

臣义曰道者,万物所由出,而视之不可见也,故谓之万物之奥。物皆冒於道,道无所不庇覆,而妙用深密,此奥之义。

善人之宝,

御注曰利而行之,积善成性,而神明自得,圣心循焉。

臣义曰善人知贵爱於道,故不失己於物,而知所自贵。

不善人之所保。

御注曰反无非伤也,顺其理则全,动无非邪也,静其性则正,故可以保身。

臣义曰保如保傅之保,若保赤子之保。人虽不善,性静理顺,则得其全正,道之所保也,何弃之有。道之不弃,故谓之保。

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加於人。不善,何弃之有?

御注曰:言,风波也。行,实丧也。皆非道所贵。言美而可悦,行尊而可尚,犹可以市,且加於人,而人服从,况体道之奥,遍覆包含,而无所殊乎?然则人之不善者,何弃之有?

臣义曰美言尊行,去道弥远,犹可以市,苟利於人,况道之奥,覆被无间,则人虽不善,道则保之,在所不弃。

故立天子,置三公,虽有拱璧,以先驷马,不如坐进此道。

御注曰君子之守,修身而天下平,天子三公,有璧马以招贤,而不务进道以修身,则拾己而徇人,失自治之道矣。不如坐进此道者,求诸己而已。道之所在,圣人尊之,故民从之如归市。

臣义曰天子三公,以道莅天下者也。拱璧驷马,为物之贵,苟志於物,则失道徇物,而不能为治。坐,进此道,则天下化之,归者如市,亦求诸己而已。

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?不曰:求以得,有罪以免邪?故为天下贵。

御注曰求则得之,求在我者也。古之人所以求之於阴阳度数,而未得者,求在外故也。恶者迁善,愚者为哲,此有罪所以免欤?道之善救者如此,故为天下贵。传曰天下莫不贵者道也。

臣义曰惟道善救人,无弃人,善救物,无弃物,故求则得之,罪则免之,所以为天下贵。求其在我,故求则得之。性复其初,故罪则免之。

为无为章第六十三

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。

御注曰道之体无作,故无为;无相,故无事;无欲,故无味。圣人应物之有而体道之无,於斯三者,概可见矣。

臣义曰道无为也,为其所自成尔。道无事也,事其所自遂尔。无为故无作,无事故无相。无作也,无相也,则淡乎无味,何欲之有。彼从事於外,耽逐世味嗜好,以口累者,又乌知体道之要。

大小多少,

御注曰大小言形,多少言数,物量无穷,不可为倪。大而不多,小而不少,则怨恩之报孰睹其辨?圣人所以同万有於一无,能成其大。

臣义曰:大小多少,虽涉於形数,盖有不同,然恩怨一视,孰有间然。

报怨以德。

御注曰:爵禄不足以为劝,戮耻不足以为辱,则何怨之有?所尚者德而已。

臣义曰:涉乎有,身之息,则惊於宠辱,故有恩怨。放於自得之场,则孰有彼此,故无恩怨。所尚者德,不见可怨,故曰报怨以德。

图难於其易,为大於其细。天下之难事,必作於易。天下之大事,必作於细。

御注曰:千丈之堤,以蝼蚁之穴溃,百尺之室,以突隙之烟焚。白圭之行堤也,塞其穴,是以无水难。丈人之慎火也,涂其隙,是以无火患。天下之事,常起於甚微,而及其末,则不可胜图,故圣人早从事焉。

臣义曰:事藏於所忽,难於谋始,其易与细,知所图为,则终无失矣。事几一跌,未如之何矣。

是以圣人终不为大,故能成其大。

御注曰:为之於小,故能成其大。乱已成而后治之,不亦晚乎?

臣义曰:积小以成高大也。

夫轻诺必寡信,多易必多难。是以圣人由难之,故终无难矣。

御注曰:祸固多藏於微而发於人之所忽,圣人之应世,常慎微而不忽,故初无轻易之行,而终绝难图之患,凡以体无故也。

臣义曰:轻诺细故也,而有失信之患。多易忽微也,而有多难之累,圣人由且难之,是以天下之事,终无难矣,惧微故也。

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

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谋,其脆易浮,其微易散。为之於未有,治之於未乱。

御注曰:安者危之对,未兆者已形之对,脆者坚之对,微者着之对。持之於安,则无危。谋之於未兆,则不形。圣人之知几也,脆者浮之则不至於坚冰,微者散之则不着。贤人之殆庶几也。奔垒之车,沈流之航,圣人无所用智,焉用智於未奔沈,所谓为之於未有,治之於未乱也。

臣义曰:其安其未兆,事之未形者也。其脆其微,事之甚细者也。事未形而为之,是为於未有也。事甚细而治之,是治於未乱也。

合抱之木,生於毫末。九层之台,起於累土。千里之行,始於足下。

御注曰:有形之类,大必滋於小,高必基於下,远必自於近。其作始也简,其将毕也必巨。圣人见端而思末,睹指而知归,故不为福先,不为祸始,踌躇以兴事,每以成功。

臣义曰:木譬自小及大,台譬自下至高,行譬自近至远,大也高也远也,皆始於微,圣人所以兴事成功,盖本於此。

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,是以圣人无为,故无败,无执,故无失。

御注曰:圣人不从事於务,故无败。不以故自持,故无失。昧者规度而固守之,去道愈远,能无败失乎?

臣义曰:一为而求成,则败斯至。执召,一斗以求得,则失斯至,惟无为,故成其所自成而无败,惟无执,故得其所自得而无失。

故民之从事,常於几成而败之。

御注曰:中道而止,半途而废,始动而终怠者,凡民之情,盖莫不然。故事常几成而至於败。

臣义曰:有始有卒者,其圣人乎。凡民离道而事,事其能久乎,故未始不败。

慎终如始,则无败事矣。

御注曰: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,终始惟一,时乃日新。施之於事,何为而不成?

臣义曰:终始如一,慎之至也,事固无败。是以圣人欲不欲,不贵难得之货,学不

学,以复众人之所过。

御注曰:欲利者,以物易己,务学者,以博溺心。夫岂足以造乎无为?圣人不以利累形,欲在於不欲,人我之养,毕足而止。故不贵难得之货,不以人灭天。学在於不学,缉熙於光明而已。故以复众人之所过。道之不明也。贤者过之,况众人乎?复其过而反之性,此绝学者所以无忧,而乐。

臣义曰:性分本自足,故无欲。性理本自明,故无学。惟忘其所自足,故多欲而至於失己,昧其所自明,故博学而至於溺心。圣人不以利累形,而欲在於不欲,故不贵货,不以人灭天,而学在於不学,故以复众之所过。谓之过,失中也,救其过,所以复性。

以辅万物之自然,而不敢为。

御注曰:天高地下,万物彻殊,岂或使之,性之自然而已。辅其自然,故能成其性。为者败之,故不敢为。此圣人所以恃道化而不任智巧。

臣义曰:万物之性,各具自然,圣人无为体道,辅之而已。生者遂其生,成者遂其成,人为无与焉,为之则败,故不敢为也。

古之善为道章第六十五

古之善为道者,非以明民,将以愚之。

御注曰: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,古之善为道者 J 使由之而已。反其常然,道可载而与之俱,无所施智巧焉,故曰愚。三代而下,释夫恬淡无为而悦,夫淳淳之意,屈折礼乐,以正天下之形,吁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,将以明民,名曰治之,而乱孰甚焉?

臣义曰:三代以来,教化详明,其文益胜,而周末大弊,明民之过也。故老氏将以愚之也。使不知善之为善,美之为美,而无所跂尚,各安其性分,而不戕其天真,全於自得,而不以伪为,故可以反常复朴。

民之难治,以其智多。

御注曰:天下每每大乱,罪在於好知。

臣义曰:人以智胜,日益虚伪,岂胜治哉。

故以智治国,国之贼。

御注曰:法出而奸生,令下而诈起。

臣义曰:尚智,则人以奸伪胜而难治,故智为国之贼。

不以智治国,国之福。

御注曰:焚符破玺,而民鄙朴,掊斗折衡,而民不争。

臣义曰:不以智,至於民朴不争,为国之福,气大於是。

知此两者,亦楷式。

御注曰:知此两者,则知所以治国,知所以治国,故民则而象之,以为楷式。

臣义曰:上知以智不以智两者之为治,则民知则效而有所楷式。

常知楷式,是谓玄德。玄德深矣远矣,与物反矣。

御注曰:玄者天之色,常知楷式,而不用其智,则与天合德,深不可测,远不可穷,独立於万物之上,物无得而耦之者,故曰与物反矣。

臣义曰:知楷式而不以智,则心复乎无心,知复乎无知,是德之玄。玄德至深至远,故反乎物而冥於道。

然后乃至大顺。

御注曰:顺者天之理,乃至大顺者,去智与故,循天之理而已。庄子曰:与天地为合,其合缗缗,若愚若昏。是谓玄德同乎大顺,惟若愚若昏,所以去智。

臣义曰:玄德之世,物物各顺其自然,而不知其所以然,是谓大顺。

江海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

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故能为百谷王。

御注曰:兴事造业,其一上比者王也,王有归往之义,君能下下,则民归之,如水之就下。

臣义曰:江海善下,为众流所归,故大。

是以圣人欲上人,以其言下之。欲先人,以其身后之。是以圣人处上而人不重,处前而人不害,是以天下

乐推而不厌。

御注曰:《易》於屯之初曰: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。得其民者,得其心也。处上而人不重,则从之也轻。

处前而人不害,则利之者众。若是者无思不服,故不厌。《易》曰:百姓与能。

臣义曰:圣人下其言,而人推上之,故处上而人不重。后其身,而人推先之,故处前而人不害。民心乐推而归之,故不厌。

以其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

御注曰:行贤而去自贤之行,安往而不爱哉?

臣义曰:不争则无心,故天下应之以无心,何争之有。

天下皆谓章第六十七

天下皆谓我道大,似不肖。夫惟大,故似不肖。若肖久矣,其细也夫。

御注曰:肖物者小,为物所肖者大,道覆载万物者也,洋洋乎大哉,故似不肖。若肖则道外有物,岂得为大乎?

臣义曰:入於形器,则不能无肖。道外无物,何所肖哉,莫大於道,其细也夫。

我有三宝,宝而持之。

御注曰:异乎世俗之见,而守之不失者,我之所宝也。

臣义曰:可持不可失,如宝焉,非世俗之见也。

一曰慈,

御注曰:慈以爱物,仁之实也。

臣义曰:慈以爱物,则不伤生,不害物,遂万物为自然。

二曰俭,

御注曰:俭以足用,礼之实也。

臣义曰:俭以足用,而不以物失性,故不伤财,不害民,而民自循於至理。

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

御注曰:先则求胜人,尚力而不贵德。

臣义曰:应而不倡,自后自下,以谦为贵,不求其胜,故所以成器长也。

夫慈故能勇。

御注曰:文王视民如伤,一怒而安天下之民。

臣义曰:慈故民爱之,卫其上如父兄,如手足之捍头目,天下其谁与敌。

俭故能广。

御注曰:闭藏於冬,故蕃鲜於春。天地尚不能常侈常费,而况於人乎?

臣义曰:惟俭故无侈费,自足而无所乏,不以末伤本,不以外丧内,故能广。

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成器长。

御注曰:不争而善胜者,天之道。

道之尊,故为器之长。

臣义曰:天地人神,以谦为贵,自下不争,所以能成器长。

今舍其兹且勇,舍其俭且广,舍其后且先,死矣。

御注曰:世之人知勇之足以胜人,而不知慈乃能勇。知广之足以夸众,而不知俭乃能广。知器长之足尚,而不知自后之为要,则刚强之徒

而已,有死之道焉。

夫慈,以战则胜,以守则固。

御注曰:仁人无敌於天下,故以战则胜,民爱其上,若手足之捍头目,子弟之卫父兄,效死而弗去,故以守则固。

天将救之,以慈卫之。

御注曰:志於仁者,其衷为天所诱,志於不仁者,其鉴为天所夺,则天所以救之卫之者,以慈而已,此三宝所以慈为先。

善为士章第六十八

善为士者不武,

御注曰:武,下道也,士尚志,曰仁义而已。孔子曰:军旅之事,未之学也。

善战者不怒,

御注曰:上兵伐谋,而怒实胜思。

善胜敌者不争,

御注曰:争,逆德也。争地以战,杀人盈野,争城以战,杀人盈城,胜败特未定也。不武所以成其武,不怒所以济其怒,不争所以弥其争,三者皆出於德,故曰善。

善用人者为之下。

御注曰:智虽落天下,不自虑也,故智者为之谋。能虽穷海内,不自为也,故能者为之役。辩虽雕万物,不自说也,故辫者为之使。

臣义曰:善为之下,则人为我用,而天下助之。

是谓不争之德,

御注曰:德荡乎名,知出乎争,才全而德不形者,未尝闻其倡也,常和人而已。

臣义曰不武不怒,不争为下,是德也,非事也。

是谓用人之力,

御注曰:聪明者,竭其视听;智力者,尽其谋能,而位之者无知也。

臣义曰:收聪明,忘智力,所以尽天下之聪明智力。

是谓配天古之极。

御注曰:无为为之之谓天,不争而用人,故可以配天,可以配天则至矣,不可以有加矣,故曰古之极。极,至也。木之至者,屋极是也。

臣义曰:天道抑高而举下,能、为下不争,是谓配天。配天则与天为一,道之至也,故曰古之极。故抗兵相加,则哀者胜矣。

御注曰:圣人之用兵,救民於水火之中,取其残而已。神武不杀,而以慈为宝,故七眇天下而无不怀,义眇天下而无不畏,是谓常胜。

臣义曰:战以杀伐为尚者,兵之事也。哀而救拯之者,兵之道也。哀者常胜,仁人之用兵也,故可以不战而胜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九竟

9-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十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十

登仕郎臣章安撰义

德经

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

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,天下莫能知,莫能行。

御注曰:道炳而易见也,故载之言则甚易知要而易守也,故见之事则甚易行。孟子曰,道若大路然,岂难知哉?故道无难而天下无不能,有难不能者,不知反求诸己耳。臣义曰:圣人之言,明道析理而已,故其为教,皆本乎性命之固然,而松其蔽也,反己则得之,非难知难行

也,惟拾近图远,徇末失本,求诸在外,溺於多言,汨於多事,而莫得其宗,故莫能知,莫能行。

言有宗,事有君。

御注曰:言不胜穷也,而理为之本。事不胜应也,而道为之主。顺理而索,循道而行,天下无难矣。

臣义曰:言宗於理,得理则忘言,而理为之本。事君於道,得道则无事,而事为之末。

夫惟无知,是以不吾知也。

御注曰:小夫之知,不离乎竿牍,虽曰有知而实无知也,夫岂足以知道?

臣义曰:言之宗,事之君,且不知,人岂吾知也,知吾则知道。

知我者稀,则我贵矣。

御注曰:有高世之行者,见非於众,有独智之虑者,见惊於民,故有以少为贵者。

臣义曰:我道大,故知者稀,知者稀,则我贵矣。贵於道,故莫之爵,而常自贵。

是以圣人被褐怀玉。

御注曰:圣人藏於天下,而不自街常。

臣义曰:有道则不矜於外,而退藏於密。

知不知章第七十一

知不知,尚矣。

御注曰:至道之精,窈窈冥冥,至道之极,昏昏默默。知之外矣,不知内矣,知之浅矣,不知深矣。知曰不知,是谓真知道之至也,故曰尚矣。臣义曰:介然有知,道之失也,复乎无知,其知尚矣。

不知知,病矣。

御注曰:不知至道之精,而知事物之粗,不知至道之极,而知事物之末,方且为绪使,方且为物纹,而日趋於忧患之涂,故病。

臣义曰:不知道,而自以为知,所知者事物之在外者尔。以其妄见而为真知,其病大矣。

夫唯病病,是以不病。

御注曰:知其愚者,非大愚也。知其惑者,非大惑也。大惑者,终身不解,大愚者,终身不灵。

臣义曰:病而不知其病,其病不可治,惟知其病,故不病。

圣人之不病,以其病病,是以不病。

御注曰:圣人素逝而耻通於事,立本而知通於神,有真知也。而常若不知,是以不病。

臣义曰:圣人之不病,真知也。以知为病,常若不知,故不病。

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

民不畏威,则大威至矣。

御注曰:小人以小恶为无伤,而弗去也。故恶积而不可排,《易》曰荷校灭耳,凶。

臣义曰:民以不畏,故卒陷於祸患。

无狭其所居,

御注曰:居者,性之宅,人之性至大不可围,而曲士不可以语於道者,狭其所居故也。扩而充之,则充满天地,包裹六极,无自而不可,《孟子》曰:居天下之广居。

臣义曰:性宅为天下之广居,日与物伪接构,柴塞而敝於一曲,居之所以狭也。

无厌其所生。

御注曰:生者,气之聚,人之生通乎物之所造,而厌其所生者,旦昼之所为,有梏亡之矣。桔之反复,则夜气不足以存彼,保合太和,而无中道夭者,无厌其所生故也。

臣义曰:人生於道,本实一政,不迁於物,则通物所造。性以情动,情随物迁,故气丧神敝,精亏形去,而生不自保,厌其所生而不知也。抱一反朴,全精体神,至於与道长久,可谓无厌其生。

夫惟不厌,是以不厌。

御注曰: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。

臣义曰:不厌其生,故其生不厌。

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,自爱不自贵。故去彼取此。

御注曰:圣人有自知之明,而不自见,以矜其能。有自爱之仁,而不自贵以临物。若是者,处物不伤物,物莫之能伤也。方且乐天而无忧,何威怒之足畏乎?圣人之所去取,抑可见矣。

臣义曰:圣人神全於己,固自知也。不自见者,不有己以矜人。道在於我,固自爱也。不自贵者,物我且忘矣,我何贵於物哉。狭其所居,厌其所生,自见自贵,所谓彼也,反之所谓此也。

勇於敢则杀章第七十三

勇於敢则杀,勇於不敢则活。

御注曰:刚强者,死之徒。柔弱者,生之徒。勇於敢者,能勇而已。能勇而不能怯,非成材也,适足以杀其躯而已。故子路好勇,孔子以谓无所取材。勇於不敢,则知所以持后。持后者处先之道也。《列子》曰,天下有常然之道,曰柔。

臣义曰:能勇者失於暴,故其性.残忍,而视人如草管,故其事还以杀。持后者不轻敌,故其性仁爱,而视民如伤,故其事还以活。

此两者,或利或害。

御注曰:有所正者,有所差。有所拂者,有所宜。

臣义曰:勇於杀,用兵之事也。勇於不敢,用兵之道也。道之与事,或利或害,概可见矣。然奇变无常,故於正而有所差,於拂而有所宜。

天之所恶,孰知其故?

御注曰:畸於人者,伴於天。人之所利,天之所恶。人孰从而知之?

臣义曰:勇於敢杀,人之所利也,天之所恶者,天之德好生故也。人之所利,而不知天之所恶,故曰孰知其故。

是以圣人犹难之。

御注曰:顺天者存,逆天者亡,虽圣人不敢易也。

臣义曰:禹征三苗而听益之赞,其难如此,故圣人要乎顺天而不敢易。

天之道,不争而善胜,

御注曰:万物之出,与之出而不辞,万物之归,与之归而不逢。是谓不争。消息满虚,物之与俱,而万物之多,皆所受命,是谓不争而善胜。

臣义曰:万物之生也,任其所自生。万物之杀也,听其所自杀,无事於争也。万物冒於天之覆被而受命焉,善胜至矣。

不言而善应,

御注曰:天何言哉?变以雷风,示以福祸,无毫厘之差,有影响之应。

臣义曰:作善降祥,作不善降殃,善恶之应,无毫厘差不,善应如此。不召而自来。

御注曰:有所受命,则出命者能召之矣。万物之纷错,而天有以制其命,孰得而召之?健行不息,任一气之自运而已。

臣义曰:召而至者,臣子之义。天制万物之命,尊之至也,其孰能召?一气自运,固非使然。

坦然而善谋。

御注曰:德行恒易以知险。

臣义曰:恒易故坦然,知险故善谋。

天网恢恢,疏而不失。

御注曰:密而有间,人所为也,天则虽疏而无间。积善积恶,殃庆各以其类至,所以为不失。且争而后胜,言而后应者,人也。天则不争而善胜,不言而善应,召之则至。难於知天者,人也。天则不召而自来,坦然而善谋,惟圣人为能体此,故不就利,不违害,常利而无害,所以与天合德,异夫勇於敢者。

臣义曰:天之覆物,不以善恶为间,广博无际,恢恢然孰知其极也。祸福灾祥,各以类至,虽迟速特未定,然报应无有免者,故曰不失。

民常不田界章第七十四

民常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?

御注曰:民有常心,其生可乐。苟无常心,何死之畏?釿锯制焉,绳墨杀焉,椎凿决焉,是谓以死惧之,民将抵冒而终不化。

臣义曰:民忘其所自爱,失其全生之理,俗雕民弊,抵法冒禁,至於六亲不得相保,困於涂炭,瘠於沟壑,虽生曾不若死之为愈,此死之不畏也。上不以道治,至於民不畏死,而犹将以死惧之,期底於治,不亦难乎。

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,吾岂执而杀之,孰敢?

御注曰:天下乐其生而重犯法矣,然后奇言者有诛,异行者有禁。苟卿所谓犯治之罪,固重也。

臣义曰:民知生之可乐,则知死之可畏,畏死则重犯法。

常有司杀者杀,而代司杀者杀,是代大匠斲。

御注曰:上必无为而用天下,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,不易之道也。代司杀者杀,代大匠斲,是上与下同德,倒道而言,逢道而说,人之所治也,安能治人?文王罔攸兼於庶言

庶狱庶慎,惟有司之牧夫为是故也。

臣义曰:无为者君道,有为者臣道,君尊臣卑,上下之分有常而不紊。君仰成於下,臣服勤以恭上,故大治也。国有常刑,司杀者杀,苟代其杀,则杀不以典,非当刑也。是代大匠斲,反所自伤尔。

夫代大匠斲,希有不伤其手矣。

御注曰:代斲且不免於伤,况代杀乎?此古之人所以贵夫无为也。无为也,则任事者责矣。

臣义曰:非其所任而任之,斯失矣。大匠以斧斤为用也,代之必伤其手。司杀以刑戮为事也,代之则刑斯滥矣。所以伤民也,民伤乃所自伤。

民之饥章第七十五

民之饥,以其上食税之多也,是以饥。

御注曰:赋重则田莱多荒,民不足於食。

臣义曰:五谷,民恃之以生,而赋於上也,为多,故民食不足。

民之难治,以其上之有为也,是以难治。

御注曰:政烦则奸伪滋起,民失其朴。

臣义曰:上有为益烦,则民应之益巧,所以难治。

人之轻死,以其生生之厚也,是以轻死。

御注曰:矜生大厚,则欲利甚动,放僻邪侈,无不为已。

臣义曰:矜生厚则求欲无已,伤生而不自爱也。

唯无以生为者,是贤於贵生也。

御注曰:《庄子》曰:达生之情者,不务生之所无以为。无以生为者,不务生之所无以为。弃事而遗生故也。弃事则形不劳,遗生则精不亏,形全精复,与天为一,所以贤於贵生。贵生则异於轻死,遗生则贤於贵生。推所以善吾生者,而施之於民,则薄税敛,简刑罚,家给人足,画衣冠,异章服,而民不犯,帝王之极功也。

臣义曰:无以生为者,任理之自尔。非务有为於生也,盖不有其生,则其生常全,形不劳於事,精不亏其全,故也。贵生贤於轻死尔,知生之可贵,曾不知所以全生之为本也。

人之生章第七十六

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坚强。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故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也。

御注曰: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,阳以发生为德,阴以肃杀为事。方其肃杀,则冲和丧矣。故曰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

臣义曰:柔弱道之用,故为生之徒。强粱者不得其死,故为死之徒。死则冲和丧而反生理,故坚强。

是以兵强则不胜,

御注曰:抗兵相加,则哀者胜矣。

臣义曰:以强为胜,必有胜之者矣。木强则共。

御注曰:拱把之桐梓,人皆知养之,强则伐而共之矣。

臣义曰:木强则伐。

故坚强居下,柔弱处上。

御注曰: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,老氏之道术有在於是。《庄子》曰,以懦弱谦下为表。

臣义曰:老氏以柔弱为本,道术之妙,在是也。

天之道章第七十七

天之道,其犹张弓乎?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,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

御注曰:道无益损,物有盈虚,注焉而不满,酌焉而不竭者,圣人之所保也。降而在物,则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於人乎?天之道以中为至,故高者抑之,不至於有余。下者举之,不至於不足。将来者进,成功者退,四时运行,各得其序。

臣义曰:益损盈虚,迭运迭旋,皆反於极,本乎自然也。高者有余者,皆盈益者也,故必抑必损。下者不足者,皆损虚也,故必举叉补。皆自然之理,故天之道其犹张弓,必薪乎得中而后已。

天之道,损有余补不足。

御注曰:满招损,谦得益,时乃天道。

臣义曰:恶盈也,故损有余,好谦也,故补不足。

人之道则不然,损不足以奉有余。

御注曰:人心排下而进上,虐荣独而畏高明。

臣义曰:凌其不足而损之,求为己之益,畏其有余而奉之,求为己之悦。

孰能损有余而奉不足於天下者,其唯道乎?

御注曰:不虐荣独,而罄者与之。不畏高明,而饶者损之,非有道者不

臣义曰:罄者与之,使无不足之累。饶者损之,使无过满之灾,唯道为能

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不居,其不欲见贤耶。

御注曰:不恃其为,故无自伐之心。不居其功,故无自满之志。人皆饰智,己独若愚,人皆求胜,己独曲全,惟不欲见贤也,故常无损,得天之道。

臣义曰:圣人体道在天下,故能以有余奉天下,非以有余为恃也。为而不自恃,功成而不处者,不欲自伐自满以见其贤尔。贤以业言也,有余者,己之道,以己之先觉觉后觉,以己之先知觉后知,其下至於轻税薄赋,散利於天下,而不收於上,皆所谓以有余奉天下。唯不见贤,故下不知帝力。此圣人与天同德也,故曰得天之道。

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

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坚强者,莫之能先,以其无以易之也。

御注曰:《易》以井喻性,言其不改。老氏谓水几于道,以其无以易之也。有以易之,则徇人而失己,乌能胜物?惟无以易之,故万变而常一,物无得而胜之者。

臣义曰:水之性,随器任形,曲直方圆,与之为变,至柔至弱,然攻彼坚强,莫之能胜者,以其性不易於变,其体常冥於一,此柔弱所以能擅其胜也。

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,天下莫不知,而莫之能行。

御注曰: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。

臣义曰:观水之攻坚强,则莫不知柔弱之为胜,是知之所及也。然莫之能行者,有已以好胜,而仁不能守也。

是以圣人言:受国之垢,是谓社稷主。受国之不祥,是谓天下王。

御注曰:川泽纳污,山薮藏疾,国君含垢,体道之虚,而所受弥广,则为物之归,而所制弥远。经曰:知其荣,守其辱,为天下谷。

臣义曰:水几於道,故圣人体水以为德,柔弱善下,藏垢纳污,无所不容,而无善恶、小大、洁污、远迩之间,故可以主社稷,王天下。

正言若反。

御注曰:言岂一端而已,反于物而合于道,是谓天下之至正。

臣义曰:言其受垢不祥,谓之社稷主、天下王,斯圣人之正言也。其言若反於俗,盖反俗所以为正也。故曰反於物而合於道,是谓天下之至正。

和大怨章第七十九

和大怨者,必有余怨。安可以为善?

御注曰:复伟者,不折镇干,虽有快心者,不怨飘瓦,故无余怨。爱人者,害人之本也。偃兵者,造兵之本也。安可以为善?

臣义曰:古之善治人者,使之自治,非有以治之也。民之情,荡於利欲,而淫侈争夺以自葱,求得其欲而已。上之人,设为禁令刑诛,一切治之,天下不得其欲,怨之所由生也。大怨者,民之欲亦大矣,以不得所欲,故谓之大怨。以民之有是怨也,於是又欲调和而禁治之,礼乐教化,赏刑号令,无所不至,所以调和禁治之也。而天下益有余怨,故圣人所以执左契也。

是以圣人执左契,而不责于人。

御注曰:圣人循大变而无所湮,受而喜之,故无责于人,人亦无责焉。契有左右,以别取予,执左契者,予之而已。

臣义曰:执左契,则无为而付当於自然,不从事於物,任万物之自至,吾应其至,与之为合尔。常任天下之责,未始责於人也。

故有德司契,

御注曰:以德分人,谓之圣。

臣义曰:不德之德,所以司契也。

无德司彻。

御注曰:乐通物,非圣人也,无德者,不自得其得,而得人之得,方且物物求通而有和怨之心焉,兹,彻也,祇所以为蔽,《庄子》曰:丧己于物者,谓之蔽蒙之民。臣义曰:无得於己,求彻於物,蔽蒙甚矣。

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

御注曰:善则与之,何亲之有?

臣义曰:和大怨,不可以为善而有德。司契者,谓之善人,天道之所与也。

小国寡民章第八十

小国寡民。

御注曰:广土众民,则事不胜应,智不胜察,德自此衰,刑自此起,后世之乱,自此始矣。老氏当周之末,厌周之乱,原道之意,寓之于书,方且易文胜之敝俗,而跻之淳厚之域,故以小国寡民为言,盖至德之世,自容成氏至于神农,十有二君,号称至治者,以此而已。

臣义曰:国小则其事易治,民寡则欲易足。事易治则忘衍智,欲易足则无巧伪,然后可以反朴复古也。

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也。

御注曰:一而不党,无众至之累。

臣义曰:人各安其分,各遂其生,无朋比 #2 群聚之累,虽器有什伯,无所用之。

使民重死而不远徙。

御注曰:其生可乐,其死可葬,故民不轻死而之四方。孔子曰:上失其道,民散久矣。远徙之谓欤?

臣义曰:知生之可乐而安其生,故重死。知业之为本,而乐其业,故不远徙。

虽有舟舆,无所乘之。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。

御注曰:山无蹊隧,泽无舟梁,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。无绝险之迹,故虽有舟舆,无所乘之。无攻战之患,故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。

臣义曰:安其生,乐其业,无事於动也。虽有舟舆,无所乘,无事於争也。虽有甲兵无所陈,足乎性分,乐於自得者然也。

使民复结绳而用之。

御注曰:纪要而已,不假书契。

臣义曰:有不信,有书契,民复古,则信於结绳。

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俗,乐其业。

御注曰:耕而食,织而衣,含哺而嬉,鼓腹而游,民能已此矣。止分故甘,去华故美,不扰故安,存生故乐。

臣义曰:甘其食,不待滋味而甘也,甘其分而已。美其服者,不待华绮而美也,美其衣而已。安其居,则无所往而不自安。乐其俗,则无所处而不自乐。

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使民至老死不相与往来。

御注曰:居相比也,声相闻也,而不相与往来,当是时也,无欲无求,莫之为而常自然,此之谓至德。

臣义曰:嘘嘘为仁,孑孑为义,此民所以尚往来也。至德之世,民相忘於自得之场,无欲於己,无求於人,相望相闻之间,至老死不相往来,然则恶有傲情作伪,相为容悦之弊耶。

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

信言不美,

御注曰:道之出口,淡乎其无味,关百圣而不惭,历万世而无弊。

臣义曰:信言者,信於道,非苟人之好也,不可以投俗,此世俗所以不美也。美言不信。

御注曰:貌言华也,从事华辞,以支为旨,故不足于信。

臣义曰:美好之言,可以悦人,非信於道也,故於信为不足。

善者不辩,

御注曰:辞尚体要,言而当法。

臣义曰:善者不待辫而善自明,故其言简约而不费。

辩者不善。

御注曰:多骈旁枝,而失天下之至正。

臣义曰:辩以求明,辞费寡理,故曰不善。

知者不博,

御注曰:知道之微者,反要而已。

臣义曰:道一而已,非博者所能知。反要则复乎无知,何事於博。

博者不知。

御注曰:闻见之多,不如其约也。《庄子》曰:博之不必知,辩之不必慧。

臣义曰:博有溺心之累,益博而益不知务外故也。闻见自外至,故歌其博。自知则知其性,知其性则知天矣,故不如其约。

圣人无积。

御注曰:有积也,故不足。无藏也,故有余。《庄子》曰:圣道运而无所积。孔子曰:丘是以日祖。

臣义曰:圣人至虚而无物,何积之有?以至无供天下万物之求也。苟有积而散之,则积有时而尽矣,惟其无积,此圣道之所运也。

既以为人己愈有,既以与人己愈多。

御注曰:善贷且成,而未尝费我。万物皆往资焉,而不匮。

臣义曰:人所不能为,待我而后为者,谓之为。人之所亡,待我而后有者,谓之与。圣人所为所与,皆本乎道,故於己无费,於己无乏。

天之道,利而不害。

御注曰:乾始能以美利天下,不言所利,而物实利之,未始有害。

臣义曰:生其所自生,成其所自成,美利万物,而不言所利,何害之有?是天之道。

圣人之道,为而不争。

御注曰:顺而不逆,其动若水,应而不藏,其静若鉴,和而不唱,其应若响,虽为也,而为出于无为。体天而已,何争之有?兹德也,而同乎道,故德经终焉。

臣义曰:圣人虚己以应世,无为而体道,付一气之自运,遂万物於自然,其动也顿,若水不逆。其静也明,若鉴不藏。物来来感应之如响,

其为出於无有者也,无为则无我,无我则无物,物我且忘,何争之有。为而不争,体道故也。老氏明道德之意,其要在乎柔弱不争为本,故以圣人之道为而不争终焉。惟得道者为能与此,故於德经之终言之。

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十竟

#1 原作“惟”,据下文“故其性仁爱”句,知“惟”当作“性”。

#2 原作“此”,依义当作“比”。

 

正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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